第138章

  刘民意这才知道他是谁,人死不能复生,说再多都是枉然,“话我会带到。”
  尹琪都不在意的外家,他又岂会在意。
  临安的贪污案只是个起始,齐承帝让刑部与督察院一道清查各地吏制,对贪赃枉法的官员从重处罚。不少齐武帝年间提拔的官员都被查出了问题,齐承帝没有再手下留情。
  许多人都发现,越来越多的年轻官员被提拔了起来,从蒙荫到考核,再到如今的官员更换,似乎都与当年徐京墨的殿试答卷脱不了关系。徐京墨已经在渔阳呆到第五年了,再过一年就是吏部的考核周年,届时他会被调回京都吗?
  齐承帝与太子在御书房下棋,“你如何看徐京墨?”
  “父皇,儿臣以为小徐大人是个能臣。”太子看的明白他父皇虽然非常欣赏徐京墨,却没有立马将他调回京都的打算。
  “徐家能人辈出,徐京墨算是其中翘楚。”徐七郎又能耐,但是因为当年的旧事,他与朝中其他官员大多不亲近,勉强算是孤臣。
  而徐京墨不同,他阴差阳错在崇山书院任教,偏还遇到了不少好苗子,加上他自己的至交好友,可以说朝廷上下都有熟识。不仅如此,朝上四位阁老温阁老、徐阁老、沈阁老、赵阁老,两位阁老与徐京墨沾亲带故。
  若是现在就招徐京墨回来,他担心日后徐京墨势力过大。
  太子被齐承帝带着身边教导,一点就通,“您是想等温阁老致仕?”
  “是也不是,再说吧。”他还有些拿不定主意。坐上那把椅子,许多事情就会身不由己,他知道他的一些做法会让人觉得心寒,但是他能相信人性吗?
  树欲静而风不止,田右都御史突然参了考功司郎中谢郎中一本。“陛下,微臣认为谢郎中徇私枉法虚报渔阳的官员功绩。”
  缘何?因为考功司公示的各地官员考核结果,教化、经济、治安、政令通达四个方面,渔阳的成绩都是遥遥领先。一个从未被人看在眼里的地方,
  突然间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齐承帝看着他的折子不置一词,“谢郎中,你可有话说?”
  谢三爷不急不缓道,“陛下,臣不知道为何田右都御史为何有此一说。渔阳过往十年,没有秀才,今年的院试一口气十个秀才,连九州学政都特意写折子为渔阳知府请功。再说经济,渔阳虽然免了田赋税,但是杂税却是有的,杂税较过往增加了百倍有余。”
  田右都御史打断他,“不过是几个秀才也值得请功?杂税之说更是无稽之谈,渔阳一地被逆臣捏在手里,何曾有税银交给朝廷。”
  “田大人,考公司的考核标准不仅仅是绝对值。论秀才的人数,有何处能高于临安,若是只论数量,其他地方官员做与不做又有何区别?至于您说的杂税,想来户部更为清楚。”
  户部是徐天赐直管,而负责九州的恰好是左言。被点名以后,他也不含糊,“陛下、诸位大人容禀,过往十年渔阳除了微少的田赋,每年杂税约莫九百两,而今年杂税有九千四百两。”
  怎么会这么高?
  田右都御史不依不饶地追问道,“如此高的税负,那渔阳知府可层考虑百姓生计,陛下仁德免了渔阳三年的粮税,他这般作为岂不是辜负了陛下的美意。”
  下面有人窃窃私语,没税你说别人作假,有税你说别人横征暴敛,总之就是怎么都不对是吧?
  “田大人,杂税的类目繁多,如果您需要可以请陛下批示,我等可将明细金额异议列出。不过,您的话确实有失偏颇。杂税的主要出处是商税,盖因渔阳兴修官道,打通了通往西凉的路。恰好,往西域走商的人都选择了这条路。”
  九千多两是开始,而非结束,日后的杂税会更多的。
  田右都御史又道,“那治安呢,零!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刑部今年按陛下要求梳理各地的案件,但是渔阳就是没有,而且没有案件的也不至这一个地方。那不成非要出点事才行,就不能国泰民安、山河无恙?”
  这帽子可就大了,田右都御史被宋尚书这一怼,倒是不敢再造次了。他是直肠子、脾气也扭,但是不是傻,他与徐京墨并无私怨,参他不过是因为有人告诉他,徐天赐想要把唯一的侄儿调回京都,甚至还想给个六部的高位。
  他最讨厌高位之人徇私,听到这事儿自然不肯轻拿轻放,势必要让陛下知道徐京墨的“真面目”。
  齐承帝默默帝看着朝廷上的一切,左家、温家、宋家、谢家甚至是陆家,这么多人都与徐京墨交好,该说他人缘好,还是该说他善于钻营?虽然心里清楚,不过是徐京墨的因缘际会,而非刻意所为,但是他还是不得不顾虑。
  “田爱卿为朝廷尽心尽力,虽然有些激进,不过念在其初心是好的,此事到此为止。”
  朝臣万万没想到齐承帝会是这样一个反应,不说嘉奖徐京墨,至少也会对田右都御史小惩大诫吧?看了眼最前面的四位阁老,他们似乎早有所料?
  下了朝,温阁老与徐天赐擦肩而过,风声中传来一句,“保重。”
  保重吗,他是向死而生,为他徐家洗刷冤屈虽死何憾。不过徐京墨不能出事,徐天赐看了看皇宫外的天空,脚下没有犹豫地离开了。
  田右都御史虽然没有被罚,但是四周异样的目光让他难受极了。他看到远处缩头缩脑的邹有才,哼了一声转头就走。
  这一幕被不少人看在眼里,翰林院的邹有才与徐京墨似乎有过些许不愉快,但是那也是许久以前的事情,而他又是怎么说动田大人的呢?
  京都的消息总会传到各地,徐京墨听到的时候也只是笑笑。
  “可要做些打算?”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南宫云辞不相信枕边人会选择听天由命,她问,“我们许久未曾离开九州了,父亲和母亲甚至都还没见过谦儿。”
  提起儿子,徐京墨倒是真有些打算,“阿辞,明年就让谦儿下场吧?”
  “明年他才六岁!”
  “你知道的谦儿过目不忘,四岁就开始习字,六岁虽然早了点,也不算太早。”徐京墨在猜齐承帝是对他不满,还是对他舅舅不满。
  罗浩顺腾摸瓜找出了更多的线索,徐京墨总觉得一切太过顺利,罗浩是工部营缮司主事,能接触到过往的文书不奇怪,但是为什么那么明显证据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徐天赐翻遍了吏部的账本一无所获,罗浩只是翻了工部的文书就能查清。明知这也许是个陷阱,他们也只能踩下去。
  县试、府试、院试都是要回到原籍去考的,徐京墨又一种很强烈的预感,这次三年一考之后,他们依旧不会回到京都,但是也不会继续留任渔阳。
  小时谦能不能考上不重要,但是可以以此为由让妻儿离开,若是真的有事,至少可保他们平安。
  第95章 终
  南宫云辞脸色微变,“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
  她听得明白,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但是她怎么舍得。“也不算,若是那位手下留情,徐家上下性命无忧,但是我们也回不去京都,到时候再汇合便是。”若是那位赶尽杀绝,此刻的分别便是永别。
  徐京墨将她涌入怀中,十年相濡以沫,有些感情已经刻入骨血。“阿辞,你们要好好的。”
  “你就不怕谦儿考不中,回头哭鼻子。”她也舍不得,但是她必须走一趟,江家那边肯定有些消息。她怎么可能就这样看着他孤零零地等着那位出手。
  “二月就是县试,之后四月有府试、八月有院试。谦儿一口气考到秀才问题不大,若是没考中,你就带他去崇山书院吧。”
  南宫云辞的搂着他的腰的手紧了紧,“你倒是舍得。”
  徐京墨亲亲她的额头,“舍不得,我还要个小女儿呢。”可惜时不待我,再不舍得,也要舍得。
  第二天,徐京墨没有府衙,而是去找母亲。
  徐子凌的发间已经多了许多白发,她比徐京墨想的还要坚强。“不必再劝,有辞姐儿在,谦儿没什么好担心的。这二十年我过的很满足,若是……我又有什么好留恋的。你该知道,我与你一道才是最好的。”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若是他不愿意容下徐家人,她就算离开也只是牵连旁人罢了。
  徐京墨红着眼,拉着徐子凌的手,“母亲……”
  徐子凌像小时候那样抚了抚他的头,“你做的对,让辞姐儿带着谦儿离开,娘陪着你。”
  因为要离开,徐京墨这段日子抽了更多的时间陪着妻儿,但是再不舍,分离的日子终究到来了。
  小时谦本来以为是一家人一起坐船,结果发现只有自己和母亲,便哭的撕心裂肺,朝着码头的徐京墨伸出双手,“爹,爹……”
  徐京墨第一次在人前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谦儿乖,等你考了秀才就能见到爹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