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潘大人第一次收到如此明确的任务,以往都是上官随口吩咐一句,他要自己去琢磨怎么做。徐京墨却是给了很明确的要求,如此一来,他只需要执行好便是。“徐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做好统计。”
  买牛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想要一次买上上千头耕牛,更是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他得要先知道缺口有多大,才好安排后续的事情。
  渔阳干的热火朝天,不是没人动过坏心思,白花花的银子谁不喜欢?但是稍微有点关系的人都知道,徐京墨背后站着两位阁老,齐承帝更是对他另眼相待,所以都控制住了心里的那点贪念。
  不少人都觉得三年任期一到徐京墨就会离开,翰林院出来的金贵人儿怎么会在渔阳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荒废时间呢?
  被众人惦记的徐京墨就没那么多烦恼了,好不容易忙完公务,总算能早点回府去逗逗儿子了。才几个月大的小时谦,还不会说话,但是亮晶晶的眼睛似乎已经认得人了,他被徐京墨拿着拨浪鼓逗得哈哈笑,等他玩累了,就被奶娘抱回自己的屋子去睡了。
  “这小胖子真幸福,吃了睡,睡了吃,一家人都围着他转。”
  徐京墨今天一回来就看到徐子凌给宝贝孙子准备的各种新衣服,但是作为亲儿子的他却一件都没有。其实,也不是徐子凌忽略了他,只是成了家这些事就不该她再去操心,长辈别去参和小两口的日子才是对的。
  南宫云辞没想到能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一丝酸味儿,一时有些好笑。这人少时老成,怎么长大以后反倒多了些幼稚。
  “你这是突然闲下来了?”
  徐京墨被她一噎,也觉得自己有些好笑,怎么跑来和儿子吃醋了呢。“闲不下来,等潘大人那边消息,然后我就要想办法从天南海北去买牛回来了。”
  “耕牛?”
  徐京墨惨兮兮地说,“夫人。”
  “我是茶商。”
  “也是粮商。”
  “无赖。”
  南宫云辞打算帮他约个人,一个在北边可以呼风唤雨的商人,樊老板。
  齐朝以沧澜江为界限,北边多是马道,南边多是水运。随着商贸的发展,逐渐有了南何北樊的格局。无论你是哪个行业,只要你要通商就绕不开这两家。
  这两家人都很聪明,有实力但是很低调,所以朝廷也没对他们出手。不过朝廷有漕运,所以这些年下来,何家的影响力反倒是不如樊家。
  “樊老板还做牲畜的生意?”
  “货运连着各行各业,你想找的人他们都认识。”南宫家自从开拓了西域砖茶的生意,就与这位樊老板开始频繁打交道,在商言商,他是一位可以信赖的生意伙伴。
  耕牛的生意并不好做,一般的农户买不起耕牛,所以耕牛的需求数量是有限的,而且这耕牛的价值也不好评估,不够健壮或者上了年纪的耕牛,都不好卖,但是卖家手里总不会都是好牛。
  一般卖牛的都是在附近卖,像渔阳这样一次买几百头耕牛的委实少见。若是从其他地方将耕牛送过来,那必要一笔大额的运输费,路上说不定还会有耕牛生病甚至死去。所以愿意做这生意的人并不多,即便做,卖牛的价格也一定便宜不了。
  徐京墨无奈一笑,“买点东西可真不容易。”
  “死物便罢了,活物从来不容易。有他出面,总有人会愿意接这生意的。”
  听出南宫云辞话里话有话,他问道,“还请南宫行首指点一二,我要怎么才能打动这位樊老板。”
  “樊老板的嫡幼子刚考上秀才,如今正愁着去哪个书院读书。”
  这倒是好办,徐京墨只需修书一封就能让这位樊小公子进去崇山书院念书,至于他以后能不能考中乡试、会试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樊老板来的很快,他不仅自己来了,还把自己的幼子也带来了。
  人高马大的樊老板,留着一脸的络腮胡,修剪的很是工整,国字脸更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他谈吐有礼,但是极其爽朗,“徐大人,这是犬子,今年十四岁,刚考上秀才。他拜读过您的文章,这次闹着要跟来,就想见见您。”
  徐京墨流传在外的文章只有每次的应试文章,他看了眼樊秋鹏,小麦色的皮肤,与江南的学子完全不一样。人似是随了他父亲,高高大大的,但是这孩子眼里有光。
  樊秋鹏见徐京墨看他,大大方方地站了出来,“学生见过徐大人。”
  “你喜欢我的文章?”
  “是的,徐大人,您的文章文笔虽然温和,但是内容犀利。您是一位真的为朝廷、为百姓在着想的官员。”
  樊老板说的是实话,樊秋鹏是真的想见见徐京墨,他虽然不是最年轻的状元,也不是什么连中六元的文魁。但是他的经历、他的视野、他的想法都让人钦佩。
  “你为什么读书?”
  “孟子有云,人不学,不知道。学生越是读书,越是发现这样。”
  死读书可不是好习惯,徐京墨又问他,“你可曾随着你父亲去各地看看?”
  樊秋鹏低声回道,“没有出过远门。”
  虽然他不是独子,但是樊家只有他们兄弟两个,大哥要继承家业,必须要跟着父亲在四处奔波,他只能一直待在家里。这次若是能去崇山书院读书,就是他第一次远行。
  没有太多解释的话,但是也不妨碍徐京墨听明白他的意思。“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走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你若是有心继续考下去,一定不能死读书。”
  “是我的问题,家里就这两个儿子,长子天天东奔西走的,就不敢再让幼子也这样了。”樊老板也听出来他的意思,他其实也知道不该困住儿子,只是为人父亲,心态终究是不一样的。
  “比起华丽的辞藻,陛下更看重务实的见解。务实一事只能靠着个人体会才能获得,多跟在你身边,都会对他大有益处。”
  樊老板重重地点点头,拍拍儿子的肩,“孩子长大了,我这个当爹的也概要学着放手了。他之前就是听他夫子说要行万里路,所以一直歪缠着我想要去南边的书院读书。”
  徐京墨心道,来了。“若是不怕吃苦,倒是可以去崇山书院学习几年。”
  “读书还会吃苦?”
  “读书本来就要吃苦。当年幸得袁院长赏识,我曾短暂的在书院当过夫子,崇山书院有月考的传统,所以那里的学子读书是一刻不敢怠慢。不仅如此,后面还多了些实践的课程,比如烧火做饭、木工瓦工等。”
  这些东西都是樊秋鹏从未接触过的,但是樊老板这个心疼儿子的父亲可是都清楚的。他知道有些苦是必须吃的,“徐大人的胸襟令某等佩服,崇山书院这些年的考取率远超其他书院,不能否认是您当年那些奇思妙想的功劳。”
  “不过是些许捷径罢了,科举还要看学子自身的本事。”
  樊秋鹏是有读书的天赋的,只要他肯努力,至少考中举人是没有问题的。
  樊老板欣慰地看着儿子,“某等听说渔阳要兴修官道,以后说的不得渔阳就是新的商贸汇聚地,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我们这些商人也没什么旁的本事,就是有点银子,无论怎样,樊某都想为渔阳尽一点心意。”
  樊老板的话说的很艺术,为什么呢?他说自己有银子,也说要为渔阳尽点心意,意思是给银子,然而这银子可以给官府、可以给百姓、更可以给徐京墨。
  不知道他这是试探,还是与其他官员打交道得出的结论,徐京墨哈哈一笑,“渔阳眼下倒是不缺银子,缺的是人和耕牛。”
  他的诉求很明确,既然是谈判,那就认认真真谈。
  “徐大人,你要耕牛是为了解燃眉之急,还是为了一劳永逸?”
  耕牛的寿命可达二十年,为何会有此一问?“还请樊老板赐教。”
  “不敢。牛虽好,但是终究是肉体凡胎,生老病死总是寻常。若是您为了解燃眉之急,买上些耕牛,牛死了再重买便是。”
  重买就又是一笔支出,所以说这是应急的办法。徐京墨若是只求一时之功,大可如此,因为花费更少,短期内的效果更是一样的。
  “若是本官想要一劳永逸呢?”
  “需要有专长的人在此处建个庄子,他们这些人都有些看家本事,不能说保证每头牛都不生病、不意外死去,但是总能让牛活的更久些。”
  第90章 多多益善的耕……
  “有人愿意迁来渔阳?”
  “有,许多富庶的地方牛商已经饱和,他们的生意还能继续做,但是想要做的更大却是不可能的。”
  徐京墨端起手边的茶,轻轻拨了拨杯盖,清新的茶香扑面而来。就像这茶叶,在临安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价格远不及其他地方。
  可是耕牛是民生之物,这些个商人想要开价几何呢?
  他淡淡地开口问道,“为我渔阳一地举家搬迁,属实难得,本官概要如何感谢他们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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