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一瞬间,孔雀整个人如坠冰窟,仿佛想明白了什么一般喃喃:“也许这刀并不是乌梁的刀,而那些到北境来掳掠的蛮夷,从一开始,就不是乌梁人……”
而他话音刚落,山洞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尉风本要拔出惊鸿,火丫却摇摇头。
“只有一道脚步,但呼吸声却有两个,有一个还很虚,定是个病人。”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一切顺利……他们回来了。”
第105章
在囚车里跪坐了好几日的后果就是,曹野确实连路都不会走了。
勾娘对此似乎乐享其成,仗着他动弹不得,身体力行地叫曹野体会了什么叫做不要轻易招惹神仙,要不是有聂言的探子一直跟着,再加上他们身处荒郊野外,曹野觉得勾娘绝不会仅仅满足于让他的嘴唇破皮流血。
也好在,他的顺从似乎让勾娘满意,她这一路心情都很好,抱着曹野简直如履平地,不多时便顺着尉风他们留下的暗号找到了山洞。
“勾姐姐!”
“姓曹的!”
勾娘才把曹野放下来,南天烛和孔雀就双双扑了上来,南天烛仗着身子轻巧,像个八爪鱼一样盘在勾娘腰上,而孔雀长臂一揽,更是将三人全数拢在了里头,乱糟糟地抱成了一团。
“几天不见这么热情的吗?”
曹野撞到不知是谁的脑袋,却是笑出了声,这才有一种回到人间的实感,他揉了一把孔雀毛绒绒的脑袋,无奈道:“我现在可是站都站不稳,你这么大一只,我可抱不住你。”
孔雀这才松手,又上下将他检查了一番,曹野身上没有太多外伤,除了看上去憔悴不少,就只有嘴唇上有些血痂,一看便是聂言路上连口水都不给喝。
他冷哼一声,立刻便将膏药递了过来:“我就知道那姓聂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算不敢直接动你,也想把你渴死在路上……”
“这个嘛……”
曹野舔了舔唇边,一夜过去,伤口已经结痂了,他下意识看向勾娘,发现她已经抱着埋在她怀里掉眼泪的小蜡烛走去了篝火边。
南天烛吸着鼻子小声道:“勾姐姐,你现在闻起来和曹野好像……你俩是不是要成亲了?他身上也全是你的味道。”
勾娘忍不住笑了起来,又道:“孔雀,把东家扶过来,让他暖一下手脚好好歇一歇。”
如此,人总算是齐了,而火丫见了他们面色却有些凝重:“勾娘,你们身后好像……”
“你听到了?”
曹野一瘸一拐地走到篝火边,笑道:“是有两个聂言的探子,一直跟着我们,不过无妨,聂言和我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他不敢动我们,必要时有些事我还要靠他们来问聂言。”
他招呼孔雀坐下,结果却发现他神色莫名迟疑,好笑道:“还没缓过来呢,难不成也想让我像勾娘抱着小蜡烛一样,抱着你哭会儿?”
孔雀看着那把尉风手中的刀摇了摇头,他已然意识到,母亲的身份是这一切真相背后必不可少的一环,而要想揭开谜团,他就必须要做回他自己。
孔雀忽然压低声音:“恐怕得让聂言的人睡一会儿。”
曹野是何其聪明之人,一听他的意思立刻反应过来,给勾娘使了个眼色,一瞬之间,勾娘人便已经不见了,而还不出一炷香功夫,勾娘左右手各提着一人扔进山洞,和南天烛一起将人绑了后蒙眼堵耳,动作利落得仿佛在捆一头年猪。
“火丫,你还听见有别人吗?”
见状,曹野转向一旁目瞪口呆的火丫,让她用耳朵又确认了一遍,在这山洞周边,确实没有别的活物了。
尉风不解:“你让他们跟着,现在又对他们出手,就不怕聂言那边收不到传信,会再来找你麻烦吗?”
眼看着孔雀因为不放心又上去给人下了一遍药,曹野心知肚明他马上要说什么,不由叹了口气:“不会让他们昏这么久,只是接下来的事,实在不能让聂言知道。”
一番折腾,孔雀都快把人扎成筛子了,终于确定那两个倒霉蛋醒不过来,而他走回篝火边,还不等曹野给他铺垫两句,开口便说:“那把刀不是乌梁人的刀。”
他看着尉风手中匕首,毫不犹豫道:“我就是乌梁人,乌梁没有这样的刀,换句话说,在北境掳走你妹妹的人,恐怕从一开始就不是乌梁人。”
“你是乌梁人?”
一瞬之间,尉风脸色铁青,手中惊鸿已经架在了孔雀脖子上,而勾娘本要拔剑,曹野却按住了她的胳膊。
他轻声道:“这是孔雀自己的事,让他来。”
“好好说话不行吗?非要动刀动枪?”
先前勾娘与尉风打过一场,南天烛早知尉风身手不容小觑,见状立刻想将孔雀拉到身后,但孔雀却是纹丝不动。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被出身二字困于囹圄,做不成巫子也做不成世子,但是那又如何?
南天烛可以坦然用邪祟的身份去捉人,他自然也能接受自己出身乌梁,学会他之前一直抗拒的骑术。
孔雀已经不想再逃了。
面对暴起的尉风,孔雀只是淡淡道:“我无法选择我的出身,但是如果你现在杀了我,你就永远无法弄清是谁在拿着阮云夷的名号愚弄大陇百姓……你难道不想知道吗?捉走你妹妹的人到底是谁?”
他直视着尉风,目光无比坦然,而这时,火丫也上来拉住尉风:“尉风大哥,我们现在身处大陇,他却能如实告知身份,这至少证明他应该没有心存歹意。”
如此,尉风又与人僵持了一会儿,终是冷哼一声,将剑狠狠插了回去:“我信不过乌梁人。”
“但如果我不仅是乌梁人,还是乌梁世子呢。”
孔雀一句话,再次让尉风的双目圆瞪:“怎么可能!最后一任乌梁王的儿子都跟着他一起死在灰鹞岭了!”
“不是全部,最不得宠的那个还活着……也就是我。”
孔雀摇摇头,冷静地开始说起自己的身世,而他的话过于惊世骇俗,以至于很快就让火丫面露惊色:“等等……你说你母亲刀女是被乌梁王捡回去的巫女,还会跳神舞,这听起来……”
事到如今,已没有了再隐瞒的必要,南天烛拿出那张火丫先前画的画像:“不错,孔雀的母亲刀女和天罗圣姑本就是一人,尉风将军,你不觉得奇怪吗?同一个人,先在大陇兴起了天罗之乱,之后去了乌梁,又以一己之力煽动乌梁王打下灰鹞岭并且命丧于此……”
看着孔雀,火丫的脸色不由又白了一度:“这么说当时圣姑说要去孕育自己的孩子,是指去乌梁生下孔雀吗?”
一时间,孔雀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曹野见状叹了口气,拍了拍孔雀的肩膀走上前来,正色道:“若非是天罗之乱,云夷也不会被从北境调回平乱,而就在这时,乌梁王便在刀女的大卜之下决意率六部攻打灰鹞岭并一举得手,尉风将军,你当时就在军中,应当很明白这其中因果吧?”
闻言,尉风脸色亦是十分凝重。
他想起十年前,阮云夷被从北境召回平乱,说是皇上先后派去楚州数人想要结束天罗的乱子,结果其中甚至有官员被天罗教徒杀来祭鬼,此举无疑是触动皇帝逆鳞,忍无可忍的新帝立刻决定使出雷霆手段,而为此,他需要一位平乱大将军将天罗彻底铲除。
曹野轻声道:“彼时新帝即位不久,需要神迹来坐稳龙椅,有了天罗这个邪魔外道在前,剩下的,便是一位能被塑出金身来的神仙……换言之,这位平乱大将军的人选不但得骁勇善战,更需是民心所向,而普天之下,又有谁比阮云夷更担得起这个位置?”
“这么说来,阮云夷被从北境调离,致使北境边防空虚,其实并非巧合,而是注定?”
勾娘抱着棒槌想了想,淡淡道:“毕竟,应当也没有皇帝可以忍受自己派出去的人被人杀来祭鬼,天罗既越了雷池,就定会招来天子的雷霆之怒。”
而此时南天烛和火丫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在圣姑走后,天罗虽是荒淫无度,但真的会愚蠢到连朝廷派去地方的官员都杀的地步吗?
分明,他们先前就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存在了整整十年。
一旦想通了此节,火丫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难道说,是有人故意杀死了朝廷官员,想要引来皇帝视线……而这幕后之人也料准了新帝即位,必是急于要稳固帝位,所以,必是会让阮云夷来做这个扫除邪魔的平乱大将军?”
这样一说,事情登时变得诡谲起来,毕竟,这盘棋实在是太大了,就连声势浩大的天罗在这棋盘上,也不过是一颗牵动阮云夷和皇帝的棋子。
孔雀面色铁青:“如果这一切都是可控的,那母亲她忽然要进行大卜,称只要打下灰鹞岭,大陇便有大灾降世……此事应当也是算好的。”
现在想来,刀女会看天象,有时天气一变刀女便知羊圈里有羊要病倒,早早领着孔雀去施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