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废了这么大功夫才将这女人弄到手,他必是要利用她好好让曹野听话。
一想到能叫从小便与他陌路的曹野服软,聂言心中升起一团扭曲的快意,要知他等这一日,其实已经等了快二十年。
从决意踩着曹嵩向上爬的那一刻,聂言就想知道,曹嵩这个从小颇有骨气的儿子,能对他冷眼相待到什么时候。
聂言越想越是得意,心中甚至已经想好了之后要用什么刑,然而就在这时,他却听到床榻上的曹野忽然低低笑了起来。
“聂大人,你这个人还真是很好懂……总以为自己算无遗策,可以拿住别人软肋,到头来,却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贤弟?”
聂言本以为,曹野这是穷途末路之下破罐破摔,然而下一刻,他却忽觉脚踝一紧,一只手死死扣住他那只未曾断过的右脚,女子冷冷道:“如果不想以后都站不起来,就不要出声。”
聂言倒吸一口凉气,低头望去,才发觉勾娘早已睁开眼睛,而那些锁链虽然看似还捆在她身上,但其实,锁眼早已被捅开,勾娘的双手也早已自由。
“你什么时候……”
一想到这女子能徒手合上城门门闩,而现在她正捏着自己的脚骨,聂言后背登时出了一层冷汗,难以置信道:“分明方才已经叫医官探过,你应当是中毒颇……”
话还未说完,勾娘另一手夹着一把银针,显然,她方才就是用这暗器撬开了锁,淡淡道:“现在看来,聂大人你手下的人不但功夫不行,见识也着实太浅,不知江湖险恶,甚至还会被寻常的龟息骗过去。”
“你……”
电光石火间,聂言已经想到了,勾娘恐怕是故意被抓的……她知道他要抓活的,于是,甚至借此机会杀了他手下将近三十人。
一瞬间,聂言脸色铁青,却是丝毫也不敢动弹,而勾娘彻底挣脱开锁链,一把抓着他的肩膀将他按在了桌边,在他耳边低声道:“聂大人,你现在应当已经知道我的本事……东家想和你谈谈,之后你要听话一点,否则,我这个魔头可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她说完,望向床榻上的曹野,这才发觉他也正目光沉沉地看过来,双目一眨不眨,几乎在她脸上扎了根。
两人这些日子都算不上好过,勾娘先后经历两场血战,两眼乌青,脸色发白,而曹野更是因为连日在那囚车里风吹日晒,嘴唇干裂破皮,看起来狼狈不堪。
这场分别于他们而言都很艰难,但好在,一切顺利。
就如曹野先前所猜测的那样,聂言不敢动他,甚至在曹野病倒后还特意找了医官来给他医治。
“东家,你赌赢了。”
半晌,勾娘淡淡开口,想起不久前曹野临走时的交代。
那时,聂言率一众暗卫将客栈团团围住,而曹野只来得及同她交代两件事。
第一,便是要扫除跟在他们身后的尾巴,查出他们的身份。
曹野猜测,判官舌的事忽然被捅到御前应当并非聂言所为,毕竟,聂言笃信鬼神之术朝野上人尽皆知,虽说聂言很聪明,从不惹皇帝烦心,但毕竟两次妖书现世时他人都在京城,嫌疑本就已经很大,如今再要借观音血的乱子陷害曹野实在得不偿失,说不好还会惹祸上身。
然而,这一路来,确实有人跟在他们身后为仙蜕造势,想在民间惹出乱子,幕后之人居心叵测,曹野心知须得引他们更进一步,将人抓到,这才有在未来破局的可能。
而至于第二件事,曹野那时说得明白,他们需要将聂言拉下水,成为他们查案的助力。
七年来,仙蜕之说早已在民间四处生根,规模比起十年前的天罗之乱更是有过之而不及,如若这背后当真有人指使,只怕如今只靠曹野一己之力绝不可能有胜算,除非,他们能让当今天下最有权势之人为他们所用。
而对付聂言,曹野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把柄。
先前在越州,聂言以孔雀性命为要挟,想叫他寻来仙人髓,却不想此物却并非寻常佛像,而是十年前天罗造来谋逆,身怀不祥谶语的邪物。
要知天罗之乱本就是神启帝的一片逆鳞,如今又和这神火将军仙蜕勾连在一处,如果叫当今天子知道,内阁首辅竟在暗中找寻此等妖邪,只怕便是聂言再能言善辩,这一回也保不住他的乌纱帽。
曹野咬准了这一点,打算先假意被聂言抓住,趁着聂言得意,从他口中多套出一些七年前的线索,之后故意不配合,引聂言动心思,想将勾娘三人全部抓回当作要挟。
而此时,勾娘须得将孔雀和小蜡烛放跑,再故意被抓,这样到时与聂言对峙时,孔雀和小蜡烛便是他们的筹码。
以两人嘴皮子的利索程度,要是聂言不配合,很快,当今首辅寻找仙人髓的种种细节便会传得到处都是。
虽说聂言当初在越州行事十分小心,寻找仙人髓一事并无其他人证,但今非昔比,因为妖书,神启帝多半早就在疑心聂言包藏祸心,此时若是再闹出这般流言,皇上又怎会轻易放过这个错处?
曹野十分确定,聂言必不敢拿他好不容易争来的仕途做赌,所以到时他必会答应与他们合作。
如今,他的计划已经成了九成。
就和曹野先前猜想一模一样,聂言抓来勾娘,无非是想叫他去面圣时不要说些不该说的,此事事关重大,聂言甚至还将他移进了房里,加之得意忘形,造就了如今只有他们三人的局面。
曹野靠在床上,手腕上还挂着枷锁,但此时,他仿佛才像是这里的主人,淡淡道:“聂大人,我知你不是什么心系社稷之人,只是身为首辅,有些事,你不管也得管。”
事情走到这一步,聂言也已然明白过来,曹野果真是再度拿他自己当了棋子。
只是,不同于上一回在越州故意激怒自己,这一次,曹野却是主动示弱露出破绽,以猎物的姿态,引他这个猎人落入了圈套之中。
“曹野,你还真是敢赌。”
勾娘的手还按在肩上,不轻也不重,聂言不敢乱来,只能冷冷道:“若这当中有一步出了差池,你的下场都会很惨。”
闻言,曹野却只是笑笑:“但现在赢的人是我,聂大人,外头还有人在等我,许多事必须要长话短说,我想,你心中应该也已经知道,该怎么做才对你最有利了吧?”
第103章
“聂言的人还跟着我们……不止一个。”
勾娘抱着曹野一脚踹开废宅大门,侧耳,她还能听见黑暗中的那两道脚步,一直在不远处。
曹野其实很想自己走路,但在囚车里呆了太久,他的腿一点力气都没有,无奈道:“他会一直跟着……毕竟即便让我暂时离开笼子,聂言也得做两手准备,至少得随时准备把我抓回去。”
不久前,两人在那客栈里和聂言对峙。
曹野没有绕弯子,上来便说先前在越州,他们不仅查出那所谓的仙人髓是天罗邪物,更是发现,此物中还藏着天罗妄图谋逆的秘密。
可想而知,在听到曹野说出“出佛身血,灭三山龙”的谶语时,聂言脸色骤变,震惊了许久方才问道:“此事若非天罗中人不会知晓,你们是如何知道的?”
曹野早知聂言会有此问,他原来不想轻易说出南天烛鬼童身份,结果还不等他含糊其辞,勾娘已经冷冷道:“十年前有鬼童活了下来,鬼童因其异能,一验便知,所以,聂大人你还是不要心存侥幸,一旦你寻仙人髓的事见光,只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显然话说到如此地步,聂言一猜便知她所说鬼童便是那个奇装异服的小丫头,冷笑一声:“难怪,曹野你如此护着他们,原来早已想好了后手……”
闻言,曹野下意识皱眉,结果目光所及,勾娘却对他轻轻笑了一下,用口型道:“她知道。”
早在这次分别之前,她便已经问过南天烛,而听闻要救下曹野,需以她的真实身份同聂言博弈,南天烛几乎想也不想:“那便说啊!从小到大,我这身份从来没带来过什么好事,好不容易能派上一次用场,当然要说啊!”
如此,曹野也知没有退路,无奈道:“聂大人要想避祸,就得查清楚仙蜕背后的推手到底是谁,事到如今,聂大人还没有发现吗,有人在借着神火将军仙蜕惹出事端,而聂大人你会听说仙人髓,说不好也并非是巧合。”
这么一说,聂言不禁也陷入了沉思。
京中知晓他喜好玄学之人有许多,便连裴深都会给他送相关的古籍,自然,像是仙蜕之类的传言聂言曾听过许多,其中也有许多都是无稽之谈,但不知为何,只有越州的麒麟骨还有仙人髓入了他的耳朵。
如今想来,似乎确实有些太巧了。
他因拜五通,在越州城中本就有宅子,而那关于麒麟骨和仙人髓的传言偏生又讲得格外细致,似乎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一般……
眼看聂言脸上神色微变,曹野叹了口气:“或许,聂大人你找仙人髓的事,也不止有我们知道,聂大人不妨想想,若是他日百姓们忽然听说,就连当今首辅都信仙蜕,甚至在越州城中都有宅子,他们会如何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