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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很显然,眼前这个一身大红的女子虽是当年的李猊,但却又有些不同了。
  记忆中十六岁的李猊英气俏丽,爱穿一身大红衣裳,与人说话,就如同一团火扑到了面前,叫人躲都躲不开。
  而眼下,为将勾陈运用到极致,勾娘学着压抑心性,甚至不惜将剑藏进棒槌里,如此过了六载,早已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站在那里便如一把收在鞘中的宝剑,即使不见血,锋芒犹在。
  曹野和勾娘对视一眼,他们此行目的本就是要威逼利诱,让蔡鸣说出实话,如今这出戏自然也还是要演下去。
  勾娘想了想,忽然问:“十年不见,你可见我头上有一丝白发?”
  早在见到蔡鸣的那一刻,勾娘便发现,他年纪轻轻便半头华发,于是便有意拿此事来诱他上钩。
  而果然,蔡鸣一听便忘了,即便李猊还活着,今年也不过才二十五六,他仔细端详勾娘,发现她果真丝毫都不见老,再一想她如今满脸淡然模样,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竟是忽然快速朝勾娘爬了过来,趴在她脚下不住磕头:“是我眼瞎了!是我有眼无珠!仙人!当年之事我也是受奸人蒙骗啊!”
  “蒙骗?”
  勾娘居高临下看着他,握在剑上的手却不自觉捏紧了些。
  在来之前,她分明已做好了准备,但当真听到真相时,却还是不免动了杀心。
  正如外界所传言,李家所练剑法本就邪性,若是不修心,往深里练便极容易走火入魔。
  十年前,她在迈入五通观的那一刻,便因看到她爹娘尸体而失去了理智,杀人杀到最后,她割下那些头颅时已然毫无知觉,可以说,要是那些捕快再晚来一步,恐怕当日要死的人便不止那五个。
  ……要忍。
  深吸一口气,勾娘试图压下心中暴涨的杀意,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住她的肩膀,曹野笑道:“你当你是谁,能这么和仙人说话?”
  曹野将勾娘拉至自己身后,冷冷道:“我身患奇疾,本来命不久矣,日日求神拜佛,却没想到得仙者垂怜。麒麟骨本是为医我而来,顺便来了结十年前的这桩孽缘,你要说什么,也别上来便污了仙者的耳朵,与我说便好。”
  趁着蔡鸣六神无主,曹野三两句话便将他诓进了坑里,而蔡鸣闻言也不敢再求勾娘,转而抱着曹野大腿,痛哭起来:“我真的不知此事会弄成这样啊!我原先也就是想给李家一个教训,谁叫他们用这么荒唐的理由拒绝我,但是……但是我真没想到,五通观那五个道士竟会做出此等谋财害命的事啊!”
  第44章
  十年前,在被李老爷拒绝之后,蔡鸣的心里就像是着着一把火。
  身为越州城中赫赫有名的丝行继承人,蔡鸣过去还从未在女人身上吃过亏,更是不会想到,当他主动去提亲,李魁首区区一个铁匠竟有那个胆子拒绝他,还是因为那么荒唐的原因!
  什么叫做家里的佛像忽然流血了,意味着李猊恐怕与他并不相配?
  蔡鸣怒气冲冲地回到了家中,左思右想,却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最后,他忍不住找来了家中的小厮,让他去街上,多找几个舌头长的,就说李家家里有邪祟,能叫佛像流出血泪,还因此拒绝了他们蔡家的提亲,简直是荒谬至极!
  做完这些,蔡鸣心里方才好受一些,然而,让他再也想不到的是,当天晚上,他被李家拒婚的消息便传遍了越州城,一时间,百姓们在说的并非是李魁首家中有邪祟,反倒是就连李家的佛像也看出来了,蔡鸣此人风流成性,绝不是可以轻易托付的良人。
  可想而知,本就小肚鸡肠的蔡鸣听到此事,肺都快气炸了。
  他自是不能轻易放过李家的,连着几天,蔡鸣满脑子都是该如何将脏水泼回去,在城中四处转悠,最后,竟是莫名来到了城外的五通观前。
  越州城中人人皆知,五通不能轻易拜,否则必要付出代价,而蔡家家中经商,对此更是讲究,他正欲掉头离开,结果忽然间,背后却有人叫住了他。
  “这位公子,还请留步。”
  蔡鸣回过头去,却见来人正是五通观的观主玉玄子,不久前才和其他四人一起来到越州城外修行。
  单看穿着,玉玄子就和寻常道士别无二致,对着蔡鸣施了一礼,又道:“小道不才,但看公子愁眉不展,似是身上有一桩未了的恶缘,不知需不需要小道为你解惑一二?”
  这么长时间来,蔡鸣还是第一次知道,五通观的居士也会看相,他此时正心烦李家的事,闻言想也不想便答应了下来,而玉玄子上下将他打量一番,最后却是皱起眉头:“公子最近可有遇到什么阴邪之物?”
  “阴邪?”
  蔡鸣一愣,但很快就像是想起什么,震惊道:“你说的莫不是李家那尊佛像?我刚去他家提亲那佛像便流下血泪,莫非,当真是个邪物?”
  “会流血的佛像……”
  玉玄子掐指算过,脸色随即变得愈发难看起来:“公子,恐怕正是此物对你施加恶咒,若不及时解咒,只怕不光累及你家中运势,更有血光之灾啊!”
  “什么!”
  蔡鸣本就对李家心生不满,再一想到这两天自己平白叫整个越州城看了笑话,可不就是被人坏了运势?
  想到这儿,他不由得火冒三丈,当即便要去找李家人算账,结果,玉玄子这时却再次叫住了他:“不可,那物非人是妖,若你轻易登门,只怕恶咒又要加上一层,现如今,若想解除恶咒,你需先削弱他的供者。”
  “供者?”
  “不错,正是那佛像主人。”
  道士面目凝重:“妖邪若无人供奉,便难以在人间存继,公子,切记,此物极凶,你万万不可打草惊蛇。”
  说着,他匆匆返回观中,很快便取出一个纸包来,不等蔡鸣发问,玉玄子便说道:“小道这有一方,是观中香灰,你可想办法送去那妖邪府上,给贡主吃下,只要想法切断他与贡主的联系,此咒不多时便可解了。”
  “也就是说……李老爷的毒,是你下的。”
  蔡鸣说到一半,曹野已然猜出了纸包里是什么,余光所见,勾娘脸色虽是不变,捏在剑柄上的手指却早已用力到发白,显然是正压抑着莫大怒意。
  半晌,勾娘深吸一口气:“你之后再未登门,是如何下的毒?”
  蔡鸣瑟瑟发抖:“下……下在炭火里,毕竟李老爷的铺面就在街上,平时也都是他打剑,他那几个儿女都只是帮手,不会常在炉火边上。”
  “原来……竟是炭火。”
  勾娘喃喃,十年前,他们寻遍了一切食物茶水,却始终验不出毒来,于是,李老爷的病也就成了邪病。
  眼看勾娘脸色不对,曹野拉住她,皱眉道:“你甚至都不知那包里是什么,只听那道士说是香灰就把它倒进了炭火堆?”
  蔡鸣在地上将头磕得咚咚直响:“是我鬼迷心窍!是我鬼迷心窍!我当时一心就想要出这口恶气,什么都没想,就直接趁夜去了铁匠铺……后头,我听说李老爷病倒,一开始也没当回事,还当那是被妖孽反噬的,谁想,他们最后竟是会去那五通观里啊!”
  “换言之,你只将毒药洒进了炭火,对之后的事一无所知?”
  曹野心知蔡鸣多半是被五通观的里的人当了棋子,毕竟,当时李老爷家中藏有古董之事被闹得沸沸扬扬,或许便是此时叫贼人惦记上,想借由蔡鸣之手借刀杀人。
  蔡鸣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是……后头李老爷越病越重,我心里也忍不住发慌,直到闹出了五通观的事,我才知道,原来是那五个妖道为了谋财害命给人下毒,他们用妖言蛊惑于我,想必,后头也是如此蛊惑了李家人,特意留下了李猊的性命,正是要嫁祸于我。”
  毒是蔡鸣下的,又留下了李猊的命,这么说来,倒确实像是那玉玄子留下的后手,为的就是等李家人死后,将一切推到蔡鸣身上。
  只可惜,玉玄子并非真的神机妙算,千算万算,竟是漏算了李家的背景,并不知李老爷的衣钵并非只有打铁铸剑,更有一手杀人的剑法,传给了唯一幸免于难的小女儿。
  事到如今,曹野已经无法想象,李猊当日踏进五通观时的心情。
  兄弟姊妹还有爹娘死在面前,而她那时,也不过才十六岁。
  在他身旁,勾娘一言不发,曹野却能感觉他手下压着的那方肩膀绷得很紧,骨头像是快要破出血肉来的剑锋一般戳着他的掌心。
  从头至尾,李家人什么都没有做错,却因为一个心胸狭隘的小人还有一帮谋财害命的妖道白白赔上了性命,到头来,竟还要被落井下石,称他们是愚陋蒙昧,主动赴死。
  此事便是换做了他,恐怕也咽不下这口气。
  想到当时倒在自己脚边只剩一口气却还想要为家人争一个公道的李猊,曹野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结果就在这时,书房外却响起一阵怪异的摩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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