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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自下了公堂,曹野在马车上便昏睡过去,被喂了两颗药又施了针,再醒来时,天色已暗,窗外华灯初上,而他披着头发,懒懒依在窗边听了一会儿楼下的喧闹,脸上浮上苦笑。
  便是他废了这么大的功夫搞清楚这一切,又让李大人开诚布公地说出了全部真相,百姓终究也还是会想相信神火将军。
  即便他找出了现实中的“杀仙鬼”,也不过是破除了民间的一个幻想,至于杀仙鬼和天王胆,在百姓心中,或许依旧在某处存在着。
  此事还真是任重而道远。
  一阵夜风吹来,曹野舒服地眯起眼,却听一声门响,勾娘推门进来。
  “醒了?”
  勾娘照例端来一些清粥,上来搀他,手上力道亦是丝毫不减。
  不同于曹野,差点被两盆冷水索了性命,勾娘挨了那十几鞭子就像是没事人一样,下午让孔雀上了些药,又换了一身衣裳,如今看上去已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
  她说:“你睡着时,官府派人来过,说是一些太和弟子在上午受审后,因为无颜面对爹娘,在牢中自尽了……包括那个医师。”
  对于这个结果,曹野并没有太多意外,只是叹了口气,又问道:“你伤还好吗?”
  曹野本是想要暗中向孔雀打听勾娘身上的伤,但一醒来孔雀便不见踪影,如今也只好开口直接问勾娘了。
  暮色刚起,房里尚未燃起烛火,便是面对面,曹野也看不清勾娘脸上神情,正要抬手点灯,勾娘却在这时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腕。
  “没看起来那么疼。”
  黑暗中,勾娘的面容不清,一双眼却因倒映着街对面酒楼的灯火而闪烁着微光。
  她接着说:“我说过我下过狱,和我过去受过的伤相比,这十几鞭不过就是挠挠痒,你不必为此介怀,毕竟,东家你最终来救我了,不是吗?”
  第33章
  勾娘这话说得莫名郑重,一瞬间,曹野甚至隐隐感到勾娘似乎不仅仅是在说这次的事。
  而这样和勾娘开诚布公的机会可不多。
  曹野心中早有许多疑问,见勾娘态度温顺,干脆通通倒了出来:“勾娘,其实我还有事情想问你。”
  “想问我为什么割了无忧真人的舌头,对吗?”
  事到如今,勾娘也不想瞒他,淡淡道:“我给你惹了麻烦,自然是要和你说明白。我割他舌头,是因为他认出了我家传宝剑,而我家中仇家极多,就算打昏他,之后任他乱说也要出乱子,情急之下才会一时冲动……我先前说过,我所练功法会让我有时控制不住自己,就像是失去理智的野兽,在晃神的那一刻,我杀了他都有可能。”
  曹野干笑一声:“也还好,宋鹤本就罪有因得,这才能保下你……那你面对我的时候不会也突然控制不住自己吧?”
  “不会。”
  勾娘几乎立刻答道:“我绝不会伤害你。”
  本来,曹野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得了勾娘重诺,他一时语塞,只得生硬地换了个问题:“你的家传宝剑,是藏在你棒槌里的那把剑吗?”
  “没错。”
  咔哒一声,勾娘直接拧开了棒槌的槌头,窗外灯火映在剑身,晕出一片寒光。
  勾娘双手将剑捧到他面前,曹野眯起眼,果真见那剑身上似有纹路,一些状如祥云火焰,又有一些好像鱼的鳞片一般。
  是麒麟。
  曹野过去在宫中见多了寿宴上精美的宫绣,其中以瑞兽祥禽最为多见,故而他一眼就认出这剑上所铸,必是麒麟。
  勾娘道:“这是我家中祖传宝剑,在我爹之前,有三代剑主都因练了此剑走火入魔,无奈之下,我爹只得封存宝剑,隐退江湖,直到我家道中落,家中只剩下我一人,这把宝剑自然也就传到了我的手里。”
  勾娘语气之坦然只让曹野措手不及,他想了想:“所以,你藏起宝剑,又化名勾娘行走江湖,是为躲避仇家?”
  勾娘低低嗯了一声,将剑插回棒槌里,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夜色淡然道:“我爹不愿那剑法失传,在我小时就传给了我,还嘱咐我此剑不祥,一旦出鞘便会惹来祸事……也是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因为我家传剑法十分霸道,极易走火入魔,细小如身上腥气又或是心中愤懑,都可能使得剑主万劫不复。”
  “原来是这样。”
  事到如今,曹野也终于明白,为何勾娘会经常洗衣了。
  而想到勾娘不止一次为自己拔剑,他不由得心中一软,苦笑道:“这么说,总不会是因为我太不争气,需要你三番五次费心,这才会忽然失去理智吧?”
  勾娘吹着夜风没有说话,曹野起身走到她身后,犹豫了一下,才轻轻将掌心贴上勾娘的后背。
  隔着两层外衫,他依旧能隐约感受到那些凹凸不平的伤疤绵延在勾娘的背脊上。
  曹野深吸口气:“你的这些伤……是先前下狱的时候留下的吗?”
  他过去虽常行走狱中,但却很少主张用刑,只因曹野从小便不喜见血,有几回阮云夷带着一身伤来他家里,曹野便连那伤口都不愿看一眼,还因此被阮云夷笑话了一阵。
  掌心下,勾娘呼吸平稳,似是心绪并未产生一丝波澜,只是笑笑:“东家要是怕疼,还是别去想它是怎么来的了。”
  “可我想知道。”
  曹野却十分执拗:“你跟着我便算是我的人,虽说我这人胆小怕事,在朝中也没什么作为,但好歹也算是个朝廷命官,今日之事若有下次,我至少也可以护住你,不需让你主动挨那些鞭子。”
  而闻言,女子轻笑一声:“那好,东家你要看,便看好了。”
  说着,便听窸窣动静,曹野还没来及反应,布料簌簌而落,紧跟着,他掌心一热,竟是直接贴上了一方温热的皮肤。
  “……”
  意识到勾娘直接在黑暗中褪去了后背衣衫,曹野不由得轻轻吸了口气,说了句“冒犯了”,这才小心翼翼抚上勾娘背后伤疤。
  就和他想的一样,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疤有长有短,多半是大牢中的钉鞭还有烙铁留下的,而在曹野的记忆里,这些手段分明很少会用在女子身上。
  勾娘就仿佛会读心一般,说道:“之所以都在背上,是因我是女子,若伤在正面,容易落人口舌。”
  曹野只觉得嗓子干涩:“那时你多少岁?”
  “十六。”
  勾娘平静道:“他们想让我认,我不肯,为此受了一些罪,不过还好,后头都长好了。”
  “……这对我来说,可不叫长好了。”
  曹野摸到一条伤疤,从肩膀一直到腰,而他根本无法想象勾娘当时是如何熬过这些深可见骨的伤。
  最终,曹野的指尖已然不敢再触碰下去,只是慢慢地在勾娘背后捏成了拳头。
  室内已是一片漆黑,但他能闻到勾娘背上药草的味道……那是叠在旧疤上的新伤,是昨晚才留下的。
  以勾娘的性子,若非今天要演那出戏,只怕根本不会让他知道这些。
  沉默许久,曹野本想问勾娘到底是做了什么才会遭受这些,然而就在这他要开口时,门外长廊上忽传来一阵急促脚步,随即,紧闭的房门被人一把推开,孔雀大大咧咧喊道:“大姐头!楼下说你拿饭了,那病秧子是不是醒……”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随着走廊上的烛火照进房内,孔雀和南天烛震惊地看着勾娘背身穿好衣裳,而曹野的手甚至还没从她身上放下。
  完了。
  曹野一看两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就知道他俩多半是没想正事,正要解释,勾娘这时却已经连衣带都系好了,微笑着点起了灯:“摸完可以吃饭了吧。”
  “……”
  曹野简直眼前一黑,果不其然孔雀立刻怒道:“姓裴的你个狗官!大姐头一身是伤,新的伤口还没长好你也下得去手!”
  曹野简直百口莫辩:“你都给她上药了,我就不能是给她上药吗?”
  南天烛却一脸警惕地看着她:“但孔雀和勾姐姐可没有金钱关系!你不一样,你是东家!”
  曹野实在没了法子,只能求助地看向勾娘,谁知勾娘只是笑笑:“东家吃饭吧,刚才你让我听你的,现在该轮到你听我的了。”
  “…………”
  事到如今,曹野也知解释无用,无奈之下只好乖乖坐下:“我明明才是付工钱的那一个,怎么感觉你们谁都能欺负到我头上来?这么下去,下个月还想不想拿月钱了?”
  “所以才说一有金钱关系,东家就容易不做人!”
  南天烛鼻子里出气,明明平时和孔雀吵得难解难分,这时两人倒是同仇敌忾,一起嫌弃地盯着曹野,几乎要将他的脸盯出一个洞来。
  曹野头痛:“我说你们还没完了……”
  “所以,接下来要去哪儿?”
  好在,勾娘这时终于玩够了,慢悠悠地给他倒了一杯茶:“无根肉和天王胆查完了,剩下六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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