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他也很想要彻底消除这种声音,消除爱谈意惟和不想做同性恋这两件事之间无法调和的矛盾。
之后,谈意惟对赵碧琴果然客气了很多。
第二天一早,两人一起去学校,阮钺上课,谈意惟去图书馆,尽量都不在家里多待。
赵碧琴虽然腿疼,基本上也能自己摇着轮椅做做饭,阮钺会点好配菜,叫外卖送到家门口,为了避免尴尬,他们两个开始每天结伴吃食堂,很少回家吃饭。
热烈欢迎的气氛冷静下来,赵碧琴反而松了口气,安心住下,平时腿痛不严重的时候,就闲不住地做家务,把出租屋收拾得干净清爽,好像是觉得麻烦了儿子,要做些什么来补偿。
阮钺平时的课业很重,除了早餐,几乎没有哪顿能按时按点吃,但不管到多晚,谈意惟都非要等他一起,就是不肯一个人去食堂吃饭。
每天中午12点10分,谈意惟准时出现在阮钺上课的教室外面,或者实验大楼下面,找个人少的角落边玩手机边等待。
在学校,谈意惟不敢和阮钺太亲密,最多就是肩碰着肩,挤挤挨挨地一起走,再附在耳边说点小话。但他不知道,这种程度的画面,在其他人认识阮钺的人眼里,其实已经相当奇怪,甚至接近于……诡异。
在实验室半年多,阮钺和组里的师兄师姐已经混熟,尤其是负责带他的博士师兄颜景。
在课题组和在班级里不同,组里的人际关系更紧密,也更复杂,好在大导师为人正派,底下的学生也很少有勾心斗角,基本算得上是个团结友爱的群体。
颜景今年读博四,很有带新人的经验,但也觉得能收到阮钺这种聪明踏实,一点就通,而且还任劳任怨的本科生实在是不容易的事。这时候,虽然大导师还没有明确表示要收阮钺进组,但一般来说,课题组的研究内容需要严格保密,既然导师允许他在实验室“深度学习”,之后会收他进组也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阮钺没有辜负前辈们的期待,他学得很快,手也稳得不得了,渐渐的,有一些实验中的精细操作,师兄师姐也会请他代劳。
这天,他伺候完师兄的哮喘模型鼠,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四十,实验室里除了颜景,还有个研二的师兄小孙忙着没去吃饭。
小孙是个明牌gay,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在小蓝鸟上找各种各样不同的男人约会。阮钺刚进实验室的时候,小孙也兴奋了好一阵,但后来发现这人虽然帅,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死直男,每次见到自己的表情都十分一言难尽,好像同性恋出现在他眼前都是一种污染。
受到区别对待之后,小孙看阮钺的眼神逐渐就从星星眼变成了大白眼,并且常常在背后吐槽阮钺,不惮于使用最毒的语言辱骂高高在上的死直男。
颜景也知道两人不对付,但身为组里资历较深,年纪较大的“老人”,觉得有这些矛盾都是小朋友思想不成熟,也总想着找个机会调和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
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鼠,然后叫上阮钺和小孙,一起下楼吃饭。
三人走出大楼的时候,谈意惟正蹲在灌木丛旁边打游戏。
快中午一点了还没吃上饭,随身带的饼干不知道已经啃到第几包,好在手机游戏还能稍微分散点注意力,一局结束,他抬起头,刚好看见一个略微有点秃顶的蓝色冲锋衣男,还有一个矮小精致的花里胡哨男,把阮钺夹在中间,一齐从花树隐映之间朝这边走来。
他很高兴地站起,想兴奋地跳跳,对阮钺招手,无奈腿麻到没知觉,跺跺脚就开始火辣辣地疼。这时,颜景正想开口邀请两人去学校对面吃去鱼头汤,却看见阮钺突然三步并作两步,超过自己和小孙,走到一个漂亮小男生面前,非常自然地接过了对方的书包。
“等这么久,饿坏了?”阮钺把沉沉的书包甩到肩膀上背着,语气是不自觉的柔和,他好像突然就把两个师兄忘在脑后了一样,自动树立起只有二人世界的屏障,招呼也没打,直接推着谈意惟就往最近的三食堂那边赶。
谈意惟亲亲热热地挨着他走,肢体语言是明晃晃的恋慕,他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一边说:“不饿不饿,上午喝了榛果拿铁,现在一点也不饿……”
两人走得很快,飞一般地,在丁字路口转过弯就不见了,只留下颜景和小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对视。
颜景想:“关系这么好,那是他亲弟?”
小孙想:“雾草误会了,原来他不是个死直男!!”
第47章 同道中人?
谈意惟觉得,面对阮钺,自己有时候信心满满,有时候又很没有底。
他小心地把握着和阮钺相处的尺度,什么时候可以亲密一点,什么时候必须装成普通朋友,还没真的在一起,却先过上了一种像“地下恋爱”一样的生活。
每天晚上的睡前时间,他最高兴,因为这个时候可以无顾忌地把阮钺当成自己的男朋友,干什么都行,就连一起看那种电影,阮钺虽然明显很不习惯,却也不会拒绝。
但在有第三人在场的时候,阮钺的态度又会变得捉摸不定起来。
有一次,他们两个食堂吃晚饭,遇到了阮钺的师兄小孙。
谈意惟很擅长寻找那种无人在意的偏僻角落,在食堂也是一样,没想到这样还能遇到来打招呼的人,那师兄他曾经见过,娃娃脸,扎小辫子,嘴有点大,人没走到跟前先有香味幽幽地飞来。
娃娃脸的右耳戴了一颗闪闪的黑色耳钉,很酷炫,穿搭也讲究,大概是一个人来吃饭,端着托盘找座位的时候看到阮钺,犹豫了一下,竟然就坐了过来。
他坐在阮钺对面、谈意惟身边,生硬地问候了一句:“师弟,吃饭啊。”
阮钺从小孙坐过来的时候,就露出一种警惕的表情,听到师兄叫他,竟然沉默了三秒,才勉强答应了一声,然后好像爱答不理一样摆着一副臭脸,叫人觉得周围的空气都降了几度温,又冷,又尴尬的气氛渐渐抬了头。
师兄小孙看他这样,也没生气,自从见过谈意惟以后,他就想通了,阮钺对自己这个样子,可能是因为刚认识的时候,自己殷勤得有点太明显,阮钺既然有小男友,为了避嫌,怕男友误会,对自己冷淡点也不是不能理解。
而自己会错意,以为他是歧视同性恋,在背后骂很刻薄地骂了他那么久,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惭愧。
小孙虽然脾气火爆,但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觉得自己做错了道歉也很爽快,他把手里拿的筷子往饭碗上一搁,直接就说了:“师弟,之前的事对不起啊,我不该跟别人骂你,你要是听见了,别往心里去。”
这时候,谈意惟正在啃一块几乎没有肉的羊肉排骨,听到娃娃脸道歉说不该和别人骂阮钺,拿着筷子的手登时一抖,排骨从高处掉进羊肉汤里,像投入一颗深水炸弹,很多油汤立刻飞溅出来。
阮钺像个老妈子一样,很快地站了起来,也没搭理师兄情真意切的道歉,马上从包里掏出湿巾,隔着桌子倾过身体,给谈意惟擦手、擦衣服,问人烫到了没,要不要去拿凉水冲冲,谈意惟紧张地瞄了小孙一眼,看到对方用一种揶揄的眼神看着阮钺和自己。
小孙说:“师弟,你不用这样,我知道你有小男友了,恩爱得很,我现在又没看上你,都是同道中人,不要老对我横眉冷对的行吗?”
阮钺闻言,手一顿,瞅了小孙一眼,表情不太对劲。谈意惟抬头一看,心道不好,敏感词触发,这应该是又要犯病了。
到现在,阮钺其实还不是很能接受被别人视为同性恋,当时在沪市的展览上,因为都是陌生人,不会再有第二次见面的机会,还能表现得比较从容,但一旦回到了自己的圈子,当“同性恋”成为了熟识之人贴在自己身上的标签,这种被审视、被评判的目光,就将会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叫人膈应,叫人难受。
他很不高兴,想立刻把这个标签拿开,拿得远远的,一点都不要和自己沾边,于是很不客气,也很没礼貌地顶了小孙一句:
“你别乱说,我和你不一样,不是你的同道中人。”
阮钺是很不喜欢小孙师兄,小孙是个同性恋,还是个很随便,很轻浮的同性恋,换伴侣像换袜子一样勤快。阮钺最恨那些热衷于追求快感,而罔顾责任、道德之类沉甸甸东西的人,更何况这人是个男同性恋,滥交的男同性恋还更容易得艾滋病。
小孙愣住了,没想到自己好声好气前来道歉,却竟然受到了当面的讽刺。
现在倒是可以确定,之前也不是误会,是这小师弟真的歧视,甚至鄙视自己。他的暴脾气一下被点着了,抓起还没用过的筷子往阮钺身上一扔,然后咄咄逼人道:“我什么样,你说清楚啊!你又是什么样?你就很高贵吗?我请问你高贵的理由呢?”
谈意惟见状,赶紧站起来,饭也不吃了,拉着阮钺就要走,小孙个子不高,气势却一点不输,他伸出手臂,拦在两人身前,不依不饶,要阮钺说清楚自己到底怎么得罪他了,凭什么这么侮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