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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皇帝让三服以内的血亲都看管起来,其中自然包括景莲生。
  景莲生圈禁东宫之中,被禁卫带着前去面见皇帝。
  在宫道上,景莲生看到了迎面而来的巫应。
  巫应一身布衣,两袖清风,看着景莲生,微微一笑,拱手道:“告辞了,殿下。”
  景莲生驻足:“你这是……”
  “古莲已经开放,我职已成。故我决意辞官归隐,不问世事。”巫应答道。
  景莲生颇感意外:“莲教的事情你也不理了?”
  巫应淡淡一笑:“莲教的事情,我什么时候理过呢?”
  景莲生不禁沉默。
  景莲生早已查清莲教内部的污秽,那些贪腐权谋、勾心斗角之事,无一不令人作呕。然而,唯独巫应,好像与这些事情完全不沾边。
  即便是莲教里看起来最无辜清白的辞迎,偶尔还会在出宫时偷偷享乐,饮酒挥霍,满足私欲。
  可巫应不同,他连这种偷闲享乐也不曾有过,仿佛对世俗的一切都毫无兴趣。
  景莲生曾仔细观察过巫应,发现他既不贪财,也不好色,甚至连权势也未曾真正放在心上。
  然而,景莲生也清楚地知道,巫应并非纯良之辈。他虽不贪恋金银财宝,却似乎对玩弄人心有着某种近乎执着的兴趣。
  他曾见过巫应轻描淡写地将骨肉至亲挑拨离间,也曾见过他三言两语便让人陷入绝望。
  巫应做这一切,从不为财,也不为权。
  他对待那些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既无恨意,也无怜悯,偶尔会涌起淡淡的兴味,不过很快就会被厌倦所取代。
  就像是,他做这些,只是为了解闷。
  但解闷过后,又是更深的厌倦感。
  景莲生虽然总是对莲教充满敌意,但巫应对景莲生却总是很温和,若有什么冲突,也多是退避,从不正面交锋。
  莲教针对景莲生的种种陷害,从未停止过。然而,奇怪的是,这些行动中,从未有巫应的身影。至少从表面上看,巫应从未参与其中,甚至从未表现出对景莲生的敌意。
  巫应没有做过任何伤害景莲生的事,却又没有阻止过任何人这么做。
  他就像一个旁观者,冷眼看着这一切发生,既不插手,也不干预,就像是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所以,景莲生对巫应的感观也是颇为复杂的。
  不过现在最让他意外的是,巫应会突然选择归隐。
  ……但半晌,景莲生好像从巫应那淡漠的眼神了找到答案:他是厌倦这场游戏了。
  巫应只是淡淡一笑,正要转身离去。
  景莲生却叫住了他:“巫应……”
  “我已不是大巫。”巫应顿了顿,“你可以呼我的名字,应知礼。”
  这是景莲生第一次知道巫应的名字,顿了顿:“应知礼,我有一句话想请教。”
  “请说。”应知礼含笑道。
  景莲生犹豫一刻,才问道:“辞迎……真的闭关了吗?”
  第52章 太子之死
  应知礼看起来有些意外,随后勾起唇角:“殿下再三寻他,可是有什么要事?”
  景莲生原本对应知礼是有些戒备的,但想到自己也是将死之人,而应知礼也要远离朝堂,倒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
  景莲生便说道:“我和他有一个约定要完成。”
  应知礼“哦”了一声,才说:“那恐怕不能完成了。”
  景莲生心头一紧,抬眸直视应知礼:“他……还活着吗?”
  应知礼笑意更深,目光意味深长:“当然。”
  景莲生此刻既轻松,又遗憾:“那是我负约了,望他不要怪我才是。”
  应知礼笑了:“他不会。”
  说罢,应知礼朝景莲生深施一礼,转身离开,很快,他的身影就隐没在黑暗之中。
  景莲生站在原地,眉头微蹙,心中隐隐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仿佛有什么重要的细节被自己忽略了。他目光微凝,思绪在脑海中盘旋,却始终抓不住那抹若有似无的线索。
  一旁的禁卫们小心翼翼地低声催促:“太子殿下,陛下还在等着,耽搁不得。”
  景莲生这才收回心神,随禁卫们一起去面圣。
  太极宫挂满琉璃灯笼,火光灼灼,在他冷峻眉骨处投下阴影,恰似悬而未落的断头铡刀。
  行至殿前,偌大广场空旷,唯有一人站在阶前,神色骄傲。
  景莲生认出了他:“祭司。”
  祭司闻言,勾唇一笑,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托殿下的福,我已荣升为大巫,执掌莲教。”
  莲教在明面上,地位最为显赫的是巫应和圣子。但实际上,这两人长居深宫,不理世事,大多时候只是挂个虚名。
  真正在幕后操控一切,做出那些违背道德、见不得光的肮脏勾当的,正是这位祭司。
  而且,长久以来在朝堂之上与景莲生相互抗衡、明争暗斗的,也正是此人。
  看来,应知礼请辞后,是这个祭司继承了他的大巫之位,就此成为莲教说一不二的第一把手。
  景莲生哂笑:“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祭司……不,现在该称大巫了。
  大巫冷笑道:“殿下,我原本敬您是储君,对您诸多敬重,只是您咄咄逼人,不敬古莲,实在令人难以信服。陛下不忍加诛,还请您自己伏法。”
  听到这话,景莲生看起来并不意外,昂然答道:“君要臣死,父要子亡,自然不能抗拒。”
  大巫闻言,紧绷神情微微一松:“既然殿下如此明理,那这事便两相方便了。”说着,他手一挥,一瓶毒药便从他手中掷出,划过一道弧线,最终“啪”地一声落在景莲生脚下。
  “陛下亲手来杀我,我自然赴死。”景莲生伸出一脚,碾碎装着毒药的瓷瓶,“你们,还不配。”
  大巫冷然道:“看来,殿下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从院后走出一行人来,个个都是莲教高手,有几个景莲生还认得,是之前刺杀过自己,但为数不多能全身而退的高手。
  景莲生冷笑道:“就凭你们?”
  大巫一声令下,众人如同离弦之箭,一拥而上,将景莲生团团围住。
  他们身形矫健,动作迅猛,各自施展绝学,或拳或脚,或刀或剑,纷纷向景莲生攻去。
  景莲生面不改色,身形一闪,犹如双手齐出,游龙出海,或挡或格,挡住如潮攻势,如同磐石般屹立不倒。
  反而有好几个高手被打倒在地,难以力敌。
  大巫见状,心知硬碰硬难以取胜,咬牙喝道:“来人!”
  众人闻令,迅速后撤,空出一片场地。
  景莲生凝眉细视,只见灯火摇曳间,两道身影缓缓走出。定睛一看,竟是禁卫长手持利刃,挟持着皇后。刀刃寒光闪烁,紧贴皇后颈侧,令她动弹不得。
  景莲生怔住。
  皇后泪落如雨:“莲生,不要管我……你只管逃吧!你武功过人,若是想跑,谁都拦不住你!”
  景莲生暗自咬牙,冷笑一声:“陛下果然薄情至此!”
  语气中已无失望或惊讶,唯有冰冷的嘲讽。
  众人正自得意,以为胜券在握,却见景莲生身形骤然一闪,如鬼魅般迅捷,瞬间逼近禁卫长。他一手扣住禁卫长的剑刃,另一手将皇后拉至身侧,眼中含泪,低声道:“母后!”
  皇后亦是泪眼婆娑,声音颤抖:“儿啊!”
  话音未落,她手中寒光一闪,一柄短刀已深深刺入景莲生的心口。
  景莲生只觉心口骤然一凉,低头望去,半截银刃已没入胸口,鲜血顺着刀锋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襟,也洒在皇后的玉镯上——那是去岁景莲生献给她的生辰礼。
  鲜血在玉镯上晕染开来,如同冬日里绽放的红梅,渐渐蔓延成一道刺目的血痕,仿佛将原本冰冷的玉石赋予了某种生命的温度。
  上好的温润玉镯,就这样变成了血丝邪镯。
  可惜,可惜。
  皇后的手剧烈颤抖,松开刀柄,踉跄着后退一步,眼中泪水夺眶而出,声音沙哑破碎:“母后……也是迫不得已啊。”
  她的目光游离,不敢直视景莲生的眼睛。
  景莲生目光凝视着皇后,似有千言万语,却终究化作一声低喃:“儿臣……不孝……”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微微一晃,随即如断线的木偶般倒下,所有的生机在那一刻被彻底抽离。
  看见景莲生倒下,莲教众人大喜过望,纷纷围上来。
  刀刃沾了莲教秘毒,见血封喉,不在话下。
  但见景莲生仰躺在地,只有一双眼睛睁着,像关在笼子里的鸟看天空。
  大巫冷冷开口:“景莲生这厮太过刚强,一刀下去未必真死,还是补几刀为妥。”
  教徒们对景莲生早已恨之入骨,闻言自然欣然应允,当即挥起刀剑,纷纷朝景莲生的尸身劈砍而去。刀光剑影间,生前威风凛凛的景莲生此刻却一动不动,任由众人肆意泄愤。众人见状,心中快意难掩,脸上尽是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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