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该死的人类……”鳄人愤怒地斥骂,“跑得比泥鳅还快!”
  “就跟你说了,他不是个好对付的猎物,”旁边更冷静的同伴说,“从来没有同行能跟他长时间搭伙。天煞孤星,当然习惯了追杀。”
  “传说他为了得到洞见之力,克死了他的全家!”矮小的鳄人尖声大喊,“是不是啊,洞见者?!”
  “出来!别当懦夫!”
  听见天上的挑衅和叫骂,阎知秀的笑容没有变化,就像浇筑在脸上的坚实面具。
  “谢了,孩子。”他丢出一团星币,马不停蹄地冲向自己的小飞船,鳄人是非常厉害,也极其嗜血的追踪猎手,凭着阎知秀的能力,也只能甩开他们这么久。
  跳上座驾,阎知秀熟练地进行身份认证,调取离港证明,接着启动能源,星际飞船在一阵颠簸中升起,瞬间提速至反引力模式,冲向星纺长廊的天际,混迹在诸多飞船的队伍里。
  谁管你们骂什么呢?我先飞咯。
  阎知秀微微一笑,再度提速,飞船甩开恒星云的束缚,窜至虫洞的最佳跃迁点。
  眼看一个完美的,稳定的虫洞就要成型,驾驶舱内却忽然传出警告的红光,阎知秀低头一看操作面板,佣兵的飞船已经追上来了!
  “靠,跑得这么快!”他骂了一声,心里却没有多害怕,因为世界就是这样安排的,命运就是这样安排的——他总能毫发无损地逃出生天,虽有惊,但无险。
  果不其然,赶在鳄人们追来之前,跃迁虫洞已经支撑起来,而身后的佣兵也抓紧机会,在千钧一发之际瞄准开火。
  宇宙间的追击寂静无声,阎知秀驾驶着飞船,一头扎进虫洞,身后的冷光射线同时交错着照亮了虚空。其中一发光线弹仓促撞击在另一发的尾端,使它的轨迹发生了一点微妙的改变。
  就在这一刻,一直对阎知秀恩惠有加的命运收敛了笑容,它决定跟这个人类开个小小的玩笑。
  ——错位的光线弹猛地撞上飞船尾翼,爆炸产生的颠簸令船身同时一偏。
  等到阎知秀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
  虫洞间的航行向来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飞船的目的地偏移了既定的航向,转而朝着另一个不可预测,无法逆转的未知滑脱过去。
  “等等等等,搞什么鬼——”
  阎知秀的质问化作惊恐的喊叫,时间犹如半凝固的,拉长的松脂,将这艘不幸的飞船包裹,淹没。
  也许仅仅只过去了一瞬,亦有可能是过去了漫长的数个世纪,虫洞终于再度开启,“呸”地吐出一艘磨损得破破烂烂,和太空垃圾差不多一个档次的飞船。
  约莫三个小时后,一艘检测到陌生虫洞波动信号的巡逻船抵达附近,驾驶飞船的异星人神情高傲,拥有淡黄色的皮肤,类人的四肢和五官,只是眼睛圆如杏子,上面覆盖着淡淡的,透明的膜,没有眼皮。
  “这不是我们的船。”左驾驶员说。
  “看起来是外星人的船。”右驾驶员说。
  “开近点看看。”
  崭新的飞船靠近了破烂的飞船。
  “咦!”透过窗口,左驾驶员发出惊呼,“里面是个和我们的特征相仿的外星人!”
  右驾驶员露出挖到宝藏的笑容,纠正了同伴的话。
  “不是外星人,”他操纵机械手臂,拖拽住面前的飞船,“他完全可以当成我们——也就是神眷之族的一名奴隶。”
  作者有话说:
  阎知秀:*嚣张地哈哈大笑,跳来跳去,躲避炮火*打不着就是打不着,打不着!
  还是阎知秀:*得意地坐进飞船,准备前往一个新的地带*我就是最自由的,谁也抓不住我。
  命运:*啧啧摇头*
  虫洞:*啧啧摇头*
  阎知秀:*哭了*哎哟!*被虫洞晃晕,再吐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宇宙,被当成飘浮的太空垃圾*
  与此同时,作为宇宙主人的神:*忽然睡不安稳,在梦中皱眉,用眉头夹碎了几颗小行星*什么。
  第153章 愿他万年(二)
  阎知秀站在黑暗的水面上,他抬起头,眼前又是熟悉的梦境。
  “知秀!快看这个,我们发了!一整条精金矿脉!哈哈,下半辈子吃喝不愁,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你高兴就好啦,精金矿脉算什么,跟着哥们儿,包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抱歉……搭档。我总不能一直当漂泊的宝藏猎人,我……我也得有个家。”
  “可是我们说好了要一起……!”
  “别傻了,知秀。”
  “……”
  是啊,别傻了。
  阎知秀的手指有点痒,他很想在梦里抽支烟,不过,他已经戒烟很久了。因此,他只是茫然地呆立片刻,接着耸耸肩,朝着另一个方向的光亮走去。
  “我知道你!阎,知,秀,对不对?久闻大名,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儿搭档?”
  “跟你们?”
  “没错,虽然我们都是新手,但我觉得我们是很有潜力的新手!来嘛,看你也是孤身一人,多没劲呐?”
  “……哈,行啊,那我得看看你们的本事了。”
  “情况不对……跟在我后面,记得要随机应变。”
  “走吧,你能找到出路的,别管我们了!”
  “我不能丢下你们不管!!”
  “跑啊!快跑,别回头,跑!!”
  我曾经辜负了很多人。
  黑暗如潮水,阎知秀喘着气,按着自己的眼睛。他沉默地站立了很久,才敢放松臂膀,朝旁边的光亮慢慢走去。
  “我是……”
  “你是阎知秀,星际闻名的宝藏猎人。你是洞见者,活地图,最好的导航员,对命运作弊的人,blablabla……总之,很高兴认识你,我是你的新搭档,一个无名小卒。”
  “好吧,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那没什么好说的,出发。”
  “该死!你是什么时候看破我的?!”
  “我没有看破,这只能归功于命运,因为我从来不能跟搭档长长久久,这很奇怪,不是吗?”
  “你……你赢了……你这个活该死的……天煞孤星……”
  “哈,哈,哈。随你怎么说。”
  也有很多人辜负我。
  阎知秀重新回到黑暗里,他的眼神麻木,但脸上仍然带着惯常的笑。他明白自己该往哪里走,也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醒来,但他只想原地蹲下,疲惫地喘口气。
  真是永无止境……都是已经过去的事了,为什么还要反复出现呢?唠唠叨叨没完没了的……烦不烦啊。
  他试图大声地羞辱一下自己,好让这股熟悉的吃堵了的感觉过去,就在这时,旁边忽然出现一线亮光,飘飘荡荡的,空灵得像是唱诗班的轻吟。
  阎知秀的注意力被吸引了,他抬起头,皱着眉头打量它。
  光芒落在他的手指上,那是一只花纹奇特的夜蛾。
  茸茸的,羽毛状的触角,形如滴泪的双翅——蛾子拖曳着长长的,丝带样的尾突,翅膀上的纹路仿佛诸天星辰,璀璨玄奥的宇宙在它的羽斑中盘旋,放射出亘古苍茫的辉光。
  他被它的光彩所惑,忍不住伸出手,轻柔的捏住它的翅膀。
  温暖的,绒绒的触觉顺着指尖流淌而出,惊讶代替抑郁,立刻冲淡了他当前的情绪。
  这一刻,亿万星云发出微妙的震颤,搅动着不安的能量。宇宙的主人在惊讶中睁开一隙眼睛,刹那点亮了两颗炽热的恒星。
  “是主人!我们的主人终于再次回应我们了!”
  祭司们痛哭涕零,抛开典雅的面纱,用高亢到足以撕裂咽喉的歌声献礼,不顾一切地祝祷。被他们所占据的至高神殿已经非常陈旧了,地面是金黄的,墙壁是金黄的,就连空气也像沉重滑落的金沙,簌簌堆满了时间,但就在感应到恒星明灭的那个瞬间,神殿同时苏醒了,在穹顶上激荡起狂热的涟漪。
  天边似乎有无数只嗡鸣振翅的夜蛾,发出低语的呜咽。
  阎知秀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蛾子,它用前足梳理着头顶的触角,扬起的每一片鳞粉都在空气中形成一颗最微小的星球,转动着发光。
  “你从哪里来?你要去哪儿?”他松开手,情不自禁地问。
  若有若无的触碰感消失了。
  宇宙的主人无声地咕哝,带着一丝困惑,祂重新闭上眼睛,恒星随之熄灭。
  信徒单方面的连接被切断了,金红的鲜血从圣城的祭司们的体内汹涌呕出,希望燃起,继而再度破灭的剧烈痛苦,甚至令他们幽微地憎恨着神。
  没有回答,蛾子带领他朝未知的方向飞去。阎知秀站起来,他的直觉从来没有出过错,直觉告诉他跟上,于是他就跟在这只飞蛾身后,慢慢走出了这片黑暗笼罩的地方。
  “……他醒了?”
  “他醒了。”
  “可怜的东西,他终于醒了……”
  感官逐渐清晰起来,阎知秀首先感觉到的是疼痛,浑身都疼,最疼的伤口在脑门上,恐怕还没完全愈合,需要立刻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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