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再者说,她上哪儿瞧人家胳膊去。
正当她如此想着,一股白玉花香袭入鼻腔,与傅云舟视线一交错,便瞬间了然。
这是谭雪来了。
她刚想从后门离开,却听见后门的院落外,谭雪养的几只家猫似在发情的嚎叫,声音极其的凄厉。
若她此时闯入那些野猫视线,必会被发现。
“该死。”方宁急中生智,从衣柜里拿出几件傅云舟的衣服,摆在平托上,低头等着谭雪进门。
果然,谭雪娇滴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云舟哥哥,我送你的琴可还喜欢?”
她并未敲门,穿着一身薄纱,露出半截雪白的肩膀,虽瞧着有些粗壮,但也算细嫩勾人,却在看见方宁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转而阴毒起来。
“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谭雪的声音极尖,一副要将方宁生吞活剥的架势。
方宁露出最可怖的半边脸,乖顺的回答,“回大小姐,奴婢是新来的,寻傅公子要脏衣来浣洗。”
谭雪瞧见方宁的脸,嘴角露出得意的讽笑,低声一句“丑八怪”,便往傅云舟怀里钻,“云舟哥哥,我好害怕。”
傅云舟左躲右挡,如此几回,驳了谭雪的面子。
谭雪恶狠狠的刮向一旁不做声的方宁,“你不喜欢我?莫非喜欢这丑八怪?”
“怎么可能。她长得那么可怖,我见了都得做噩梦。”傅云舟见谭雪针对起方宁,顺势推舟,帮了方宁一句。
方宁本想借机离开,却听见谭雪阴恻恻的吩咐起下人,“既然云舟哥哥讨厌,便将她打发出门,给她结三日工钱,免得说我们谭家亏待下人。”
方宁藏在袖子里的手,青筋直爆,咬着牙,忍了又忍,终是退出了门外。
只能从长计议。
方宁长舒口气,欲吐不忿,恰好听到屋内传来一句,“云舟哥哥,你给我抚琴吧。”
她恶心的连夜离开了谭家,只觉再听那谭雪夹着嗓子说一句话,可能会想一掌劈死屋子里两个。
当她心有郁愤地回客栈,恰好在转角街巷口遇见也为谭家一事奔波一日的沈昱。
她忽然嘴角一勾,狡黠一笑,学着谭雪,冷不丁给沈昱来了句,“沈昱哥哥,你查的如何了?”
沈昱左顾右盼,发现街边地上有一张被踩的稀烂的黄符。
他飞似的捡起来,朝着方宁扔出,口中大念:“丹朱口神,吐秽除氛。”
方宁白了沈昱一眼,没好气道:“你念错字了。而且怪力乱神,师兄你不是一向不信?”
沈昱见方宁眉心舒展,郁郁寡欢的面色也恢复往常,弹了弹方宁鼻尖,“那你突然抽什么风?”
方宁将她这一日的所见所闻悉数说出,最终幽幽道了句,“若真能变成恶鬼,我必去谭家,索了谭雪性命。”
沈昱抱臂,倚在街边墙橼,卖起关子,“你明日便有机会重回谭家了,可还兴奋?”
第89章
打脸
傍晚,朝霞如洒金般落在万春城的每一片砖瓦。
方宁与沈昱各拿一精致木匣,前往谭家。
一路上绿叶枝头,错落高低间,皆有鸟雀喜鸣,细一看,百鸟翩跹起舞,似在庆贺着什么。
“如今已入冬,就算万春城没有凛冬,这些鸟也该往更南面迁徙。”方宁瞧着自己一路上,少说也遇见了百只鸟雀,还往人肩头飞,一点都不怕人,不禁起了疑惑。
沈昱想起昨日探听的事儿,指着不远处的谭家,解惑道:“万春城是从五年前开始,才有这么多鸟在此处过冬的。我听闻,这一切缘由都归功于谭家主人谭智威的夫人,名唤褚凤。这可是位奇女子,谭家五年前倒也称不上是什么巨贵商贾,是褚凤接手谭家后,才有了今日光景。听闻她非但收留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女子,还替许多青楼楚馆的女子赎身,甚至捐赠了数百两银子,只为让她们有个学堂,可以读书习字。褚凤的善名被那只火凤看在眼里,便将领着百鸟来为她祝寿,从此万春城中无论四季,都是鹭羽飞振,不绕人群的模样,而谭家拍卖行鹤从堂,更是客流络绎不绝,赚了个盆满钵满。”
方宁脚步停在谭家门前,有些惋惜前几日在谭家没遇上那位奇女子,感慨道:“这世道女子本就比男子艰难些,一路来看了太多自怨自艾,大多是为男子失去自我的女子。这位褚夫人,实在难得。”
沈昱朝着门前的家丁交出拜帖,等进了谭家,才小声的邀功叮嘱道:“我昨日费尽千辛万苦,才拿了这拜帖。你行事切莫乖张,到时让人家拆穿身份,你我二人都不好做。”
方宁并未回答,瞧着沈昱一直端着的木匣,颇有兴趣。
今日清晨,沈昱才与自己说起,谭智威酷爱邀请名门富豪来家中做客,品鉴宝物,所以他们二人也该有所准备。
她知沈昱是个清廉的官,大多数俸禄也都用来接济百姓,身上存下来的银子都是家门给的补给。
这一路,沈昱双手护住匣子,来往行人并肩时,手上都要施力握住,看来真是什么宝贝,不由好奇道:“师兄,你拿的是什么宝物,能先让我一睹风采吗?”
沈昱闭口不言,神秘兮兮的盯着方宁的空空两手,低眉警告,“你莫不是打上我宝物的主意?到时鉴宝会上,我可不与你共座一席。什么都没带,会出丑的。”
方宁摆手,神色自若道:“山人自有妙计。我父母早亡,一路奔波流离,哪儿有钱财买宝物。师父给我留的钱财,那是师门的,岂能给谭家用。”
沈昱对方宁故作可怜的姿态,实在无法心生怜悯。
因为他知道师父早在身亡之前,就将浑天派宝库交由方宁支配。
若她真想花钱,可以买下三座城池。
前几日还见她买了一根价格不菲的发簪,现在又说什么公款不能私用这种屁话,简直欠打。
想罢,沈昱一边叨叨着警告,一边随着人群,到了宴客的庭廊。
方宁如今已经褪下脸上昨日化妆的伤痕,素面清雅,妖冶与清冷并存,让人挪不开眼。
沈昱心中暗叹,说着藏锋,但这位师妹本身便是显眼的存在。
谁曾想,未等他们落座,原本挨在傅云舟身边的谭雪,一个弹坐而起,瞧了眼方宁身边的沈昱,眼底蒙上一层贪婪的欲望。
她迅速甩开傅云舟,来到沈昱身边,略带羞赧,欲近又止的细细打量,柔声道:“公子姓甚名谁,我之前怎不知万春城有如此风流的公子?”
方宁自见到谭雪有意沈昱,就退了一步,将自己淹没在其他宾客之间,敬待沈昱反应。
沈昱一扭头,见方宁正隔岸观火,而一旁的谭雪几乎将自己大半身子贴过来,连忙指着方宁,“那位,是我娘子。我与她一道。”
方宁一脸无语,朝着谭雪幽幽一笑。
谁曾想,这位谭大小姐竟骄纵到吩咐下人将他们二人带出去。
方宁与沈昱一时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反观谭智威,自始至终任由谭雪胡闹,似是并未看上他们二人。
这也是正常,万春城乃至隔壁三城的富豪,谭智威都有结识。
他们两个外乡人,实在不起眼。
二人眼见三个家丁围上,就要被架上驱出去。
方宁抬手制止家丁,瞧了眼把酒赏月的谭智威,淡淡道:“谭老爷,还是少饮酒,莫贪杯吧。你不日会有凶兆,肾器也是孱弱,近日来可是咳嗽不断,胸腔郁堵,常有鼻衄?”
此言一出,所有看热闹的宾客皆将视线挪向已有薄怒的谭家主,或半信半疑,或不怀好意,或静看好戏。
“那位小姑娘说的可是真的?”
“说知道呢?哗众取宠罢。”
“不一定,我听说褚夫人常去医堂拿药,而且谭家近日有不少遣散的小妾,身体可能真出了问题。”
“哎呀呀,这......”
众人你一眼我一语,将谭智威推上风口浪尖。
谭智威隐在袖中的拳头已经握得咯吱作响,脸上还得保有体面,笑道:“哦?小娘子,你因我女儿想将
你与你丈夫赶出去,就如此诬害我的清誉嘛?话不可能乱说哦。”
方宁抬头,瞅了瞅天际风云皆散,星象铺成而就,目色所及处,了然于胸,微微一笑道:“我是否诬构,谭老爷心中清楚。北斗星中玉衡星弱,寓意康健的星宿已然暗淡。如今破军、武阳、贪狼三星连成天相,大势已就,此乃天象。且我会相面之术,您的面相与这星象隐有呼应啊。”
众人寻着方宁手指的方向瞧去,果见天上北斗七星中,唯独第三颗玉衡廉贞暗淡无光,听得懂,听不懂的皆装模作样的感慨,“这小姑娘有两下子啊。”
谭智威的脸色显有动摇,似也开始回忆这些日子自己的身体,越回忆,越觉得有问题,再开口时语气稍好些,但仍有犹疑,“小娘子,我再问你一事。在场宾客数十,你为何确定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