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苏明妆向小凉亭看了一眼,裴今宴便心领神会,改变了路线,还转身对远远跟着的下人道,“你们先回去吧,我们坐一会,一会便回。”
  “是。”雅琴等人接到命令,纷纷离开。
  两人进了凉亭,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裴今宴又问一次,“你现在拥有什么?我想知道,你在想什么。”
  明明两人近在咫尺,相拥而眠,但他总觉得看不透她。
  苏明妆思绪回忆一番,“首先,是外界的名声。我不再是京城双珠、不再被人嘲笑排挤。其次,是我的家人好好活着,我们苏家别家道中落、兄嫂侄子无处可依。再次,便是后来改变的主意了——我希望裴家也好好的,与我们苏家一样。
  现在沈大哥脱身,苏家暂时摆脱危险,父亲也大彻大悟,不再自欺欺人的一叶障目,三位兄长也终于可以施展拳脚,侄子侄女聪明健康。
  国公府这边,母亲恢复了身体,你与堂弟施展抱负,二叔和四叔有了理想职位,回到京中与家人团聚,我身边的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我如何舍得去死?我不死!我绝对不能死!”
  裴今宴轻笑,“如此说来,我也舍不得死了。从前裴家人分离,国公府只有我与母亲苦苦支撑,前途无望,家中产业也连连亏空。外人都说我备受圣宠、春风得意,其实我也是只是按部就班地上值罢了。
  皇上身边近侍,最器重的并非是我,而是梁蔚……当然,这一点我并不抱怨,毕竟我到殿前司才短短两年多,梁蔚已经跟随皇上十几年,皇上不放心将重要任务交给我,也是正常。
  我的意思是,之前我的生活,也只是表面风光,实际上占不到什么便宜。”
  苏明妆由衷道,“在这之前,我做梦都想不到你这么惨。”
  梦中,直到她死,都没发现!
  却不知是国公府隐藏得太好,还是从前的她太傻。
  某人心里再次涌出醋意,“你的意思是,你早知我这么惨,就不嫁我了?”
  苏明妆白了一眼,“早知如此,早就嫁了,行了吧?”
  裴今宴十分满意,“这就好。”
  苏明妆对这醋意男人,无可奈何。
  裴今宴招了招手,“过来。”
  “?”
  苏明妆还是起身过去,“什么事?”只以为是有什么秘事要说。
  谁知,刚靠近,人便被拽过来,拽到他腿上,“……”
  裴今宴轻笑,“怕石椅太凉,冰到你。”
  惊慌的苏明妆急忙看向周围,确定左右无人,才松了口气,“你真是越来越厚颜无耻了!你就不怕有人经过?”
  “不怕。”裴今宴抱着她,笑道,“你知道吗,军营从某一方面来说,有些乱。”
  “你为何突然说这个?难道担心,我去了镇戍关,看到真实军营,会失望?”
  “不是,我的意思是,平日里治军一定是严的,但遇到敌强我弱,将士们知晓自己有可能有去无回,便会有所放纵。毕竟,再不让自己快活一下,也许便只能等到下辈子再说了。”
  苏明妆知道,他为何提及此事了——他是想解释,为什么他最近作风越发大胆。
  她也知晓,裴今宴去做代帅,基本不用亲自领兵打仗,便是丢城,也有时间撤退。
  一将功成万骨枯,兵士死伤无数,元帅是很少死的。
  但他到镇戍关,不仅要与苍风国作战,还有要面对武王细作与苍风国勾结的里应外合。
  若战事尤其重要,情况尤其危急,元帅为鼓舞士气披挂上阵的情况也时有发生。
  总归,不如在京城安全。
  她双手捧他的面颊,两人四目相对,“今宴,你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好,答应你。”用不着问是什么,悉数答应。
  “如果一旦发生危险,万不要放弃生命,无论你是瘸了、瞎了、残了,爬也要爬回我身边,行吗?”
  裴今宴心狠狠一沉,有些不愿面对这沉重,揶揄道,“刚刚怪我说你死,现在你又说我残?咱们不能聊点轻松的话题?”
  苏明妆认真道,“我也是,若无危险,一切安好,一旦有危险,无论我用什么方法、做出什么牺牲,都会回到你身边!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放弃。”
  第536章
  帮谁不是帮?
  裴今宴眼神逐渐凝重,抿了抿唇,“好,我答应你。”
  苏明妆眼神闪躲,“我知道,临行前说这种话题实在晦气,但有些话,我实在想说!”
  “我知道,”裴今宴笑道,“我不怕晦气,毕竟我不信鬼神。而且我觉得,定下底线是明智之举,从前确实有人重伤,怕拖累家人,选择放弃性命。”
  苏明妆红了眼圈——每次都是如此,无论她说什么,他都能理解、尊重。
  得此志同道合的爱人,夫复何求?
  有多少人盲婚哑嫁后,发现夫妻两人思想差距甚大,又无法自由和离,最后只能找别的精神慰藉,敷衍度日?
  所以,她是幸运的。
  ……
  晚膳,又是一个团圆饭。
  裴泽瀚休息了一下午,晚上时精神抖擞。
  用罢晚膳,雁声院的嬷嬷丫鬟把堂小姐接走,几人甚至未移步,直接留在膳堂说起这些事。
  裴今宴把两人从成亲,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包括两人婚姻是皇上下套,只为间接联姻,一一说了。
  裴泽瀚和裴泽舟两人听后,直接被震惊在原地。
  裴今宴和裴今酌两人,用怜悯的目光看向两位长辈——裴家人确实忠心,但,如果皇上不是正人君子,是个鼠目寸光、不择手段之人呢?是个明知臣子忠贞,却依旧伤害臣子之人呢?
  裴今酌沉声道,“父亲、四叔,皇上没我们想的那般正派,甚至可以算是狭隘阴险的卑鄙小人。具体原因,你们就不要问了,涉及到机密,你们只要记得这结论便可。”
  “……”两人。
  之前调任的喜悦,若被泼了冷水,荡然全无。
  严氏看出两人的低落,语重心长道,“古语有云:邦有道则智,邦无道则愚。其智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
  其意是,为官者遇明君,便积极作为;遇昏君,便要保全自己,伺机而动。皇上不会永远在皇位,早晚有一日传给他人,也许下一代便是明君……”
  突然,声音一顿。
  因为想到了太子。
  裴泽瀚和裴泽舟两人见严氏神色大变,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大嫂,太子怎么了?”
  “是啊,大嫂,怎么回事?”
  裴今酌为两人解释道,“抱歉,父亲、四叔,刚刚是我疏忽,遗漏了信息。太子此人,名声甚佳,谦逊睿智、礼贤下士,许多官员投靠皇上,原因却是对太子有信心。只是……”
  说着,裴今酌也疑惑地皱眉,“在武王利用谣言,离间裴苏两家时,太子竟煽动皇上,施压堂兄娶顾翎羽为平妻。后来我们得到消息,想办法把太子支到了南诏国,这才釜底抽薪、解决此事。不过,前几日太子回来,暂时还未有动静,也不知以后是否会报复。”
  两人不知第几次震惊!
  裴泽瀚早就失了冷静,焦急问道,“太子为何会逼今宴娶平妻?难道他不知,这样会离间裴苏两家?这对皇上有什么好处?”
  裴今酌眉头皱得更深,“我也不知,我与堂兄因此事讨论数次,依旧想不到答案。按理说,无论太子有何动机,都不应拆皇上的台!”
  “是的!”裴泽舟点头,叹了口气,“原以为,只要回到京城、有能施展拳脚的职位、尽心尽力,便能有所建树,但真正进来才发现,这里水深。”
  裴今宴道,“很抱歉,四叔、二叔,我们明知京城一团乱,还把你们牵扯进来,我们这么做,也是两权相害取其轻。皇上与武王争斗,我们国公府作为世代效忠皇权的家族,很难独善其身。
  先不说,我们是否要选择阵营;只说,全天下都默认我们是皇上的人,武王甚至都没接触过我们、没想过拉拢我们。所以一旦皇上失败,我们定遭武王清算!我们现在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想为皇上效力,也必须为皇上效力!”
  说起裴家最不愿忠于皇上的人,裴今宴说自己排第二,便没人能排第一。
  皇上明知他在意名声、忠于婚姻,却让苏明妆栽赃他,名声扫地,又不得不娶当时还没有感情的明妆。
  两人感情刚好,又逼迫他娶平妻,分开他与明妆。
  粗暴撮合的是皇上、荒唐拆散的还是皇上,他忠心耿耿,皇上拿他当人了吗?皇上怕只当他是条愚忠的狗!
  无奈,裴家没有退路。
  即便他勉强设计出一条,但除非奇迹出现,否则怕也是没什么希望。
  裴泽瀚看出侄子的愧疚,沉声安慰道,“别自责,你们做得对。无论刀山火海,我们全家都得在一起!”
  裴泽舟也道,“是啊,我们不是还有今宴定制的退路吗?如果萧皇子真能站住脚,而北燕没我们容身地,我们就去东越国帮萧皇子打天下。帮谁不是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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