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想到当时情景,裴今酌额头冒出冷汗——是啊,当时他还疑惑,苏明妆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他,难道只是因为他和堂兄长得像?
  这理由勉强可以解释,但他不信,苏明妆那表情根本不是什么吃惊,更好像是惊慌失措,甚至要尖叫出来。
  她为什么用那个表情?
  这些要如何解释?
  裴今宴淡淡笑了,却没有温度、也听不出情绪,“你我只是长得像,还不是一模一样,她能认错一次,不会认错第二次。或者,我们打个赌吧。”
  “?”裴今酌疑惑地看去,“什么……赌?”
  裴今宴重新停下脚步,转过身向堂弟,双眼明锐,“最多两个月内,你会美梦成真。”
  “什么美梦?”他不懂。
  裴今宴自嘲地笑了笑,“她在婶母那反复打听你是否还想参军,反复确认你到底是想参军,还是想武科举。如果她喜欢你,会动用苏家之力,让你成功参军。”
  裴今酌惊得后退半步,“这……这不可能……”
  裴今宴,“可不可能,不需你我来猜,时间能证明一切。”
  “……”裴今酌……要崩溃了!
  “说完了,我们回去吧。”裴今宴快速掐断话题,扭头就要走。
  “等等,别走!”裴今酌怕叫不住堂兄,甚至还拉住他胳膊。
  裴今宴停下,静静看着堂弟,“夜这么深,该睡了。”
  裴今酌表情狼狈,“我都要疯了,哪还睡得着?堂兄,你别吓唬我好吗?我……我和苏……”
  裴今宴打断,“我说了,不用猜,等时间来证明一切。”
  “……”
  裴今酌心狠狠一落,颓然地放开堂兄的手臂,“对……不起……”
  裴今宴凝思片刻,道,“为何道歉?因为给我戴了绿帽?大可不必,我与她也没有感情、只有交易,这一年内,她帮我重振望江楼,我给她留出体面,一年后和离,一别两宽。”
  “但,我……”
  “你担心以后你们在一起,有损我们兄弟情?”
  裴今酌直接吼了过去,“我再说一遍,我不认识她,也不喜欢她!从前不喜欢,现在不喜欢,以后也永远不会喜欢!别说她与大哥你有这层关系,即便没有,我也不可能喜欢她!”
  裴今宴凝眸沉思片刻,之后点头,“我知道了,可以回去休息了吧?”
  “什……什么?”裴今酌懵了,“就这么……说知道了?”
  “不然呢?劝你,念在她一片苦心的份上,接受他?还是告诫你,应顾及裴家名声,切勿做出有违伦常之事?其实,我都不介意,”裴今宴淡淡道,“你与她终成眷属也好,形同陌路也罢,我全无意见。”
  “……”
  裴今酌沉默了。
  是啊,如果真如堂兄所说,闹了一出乌龙,但事已至此,还能说什么呢?
  名声被毁,还莫名其妙成婚一次,被迫娶了不喜欢的女子,何其无辜?
  是他害了堂兄……
  但他又做错了什么?
  因为多管闲事,所以惹了一身骚?他何尝不无辜?
  裴今宴笑着拍了拍堂弟的肩,“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做好自己便可,走吧。”
  “等等!有件事很重要!”裴今酌再次叫住,“你真的认为……她会用苏家力量,帮我参军?”
  “嗯。”
  “那我要不要拒绝?或者……我找她谈一次,把事情说开、划清界限?”
  第95章
  没人会笑话你
  裴今宴听此问题,不禁沉默。
  如今已知,苏明妆不似传言中那般无知愚蠢,相反心思细腻、不失聪慧……不,不是“不失聪慧”,而是非常聪明!
  不仅头脑聪明,思路也是层次分明、有条不紊,去了望江楼,便对孙掌柜等人有了大概了解,钱掌柜说出提议时,所有人都被钱掌柜带偏,只有她,冷静指出望江楼存在的意义,以及裴家高祖的初衷。
  同样是看经商书籍,他自诩才思敏捷,但连续看了几天,除对商业有一些大概了解外,并无具体思路。
  而她却根据望江楼的初衷、未来客人来源,抉择出一个既满足裴家高祖愿望,又能盈利赚银子,还能为国公府增加名望的点子。
  如果今酌现在去找苏明妆说话,聪明如她,如何猜不到他调查她?
  两人现在是公平交易,她从未对他的事插手,他又有什么资格揣摩她的心思、约束她的行为?
  而且苏明妆已经明确表示,拒绝外人探知秘密,若知道他暗中调查,会不会恼羞成怒?会不会中断合作?
  其实是否中断合作,他也不是那么介意……他与从前不同了,没那么执拗,现在他可以很坦然地把一些亏损的产业处理掉,宁可多分旧部一些银子,让他们自寻出路。
  这样的做法确实有违裴家祖辈意志,但他更想量力而为。
  他更怕的是她生气,伤心。
  哪怕明知她生气也没能力对他怎样,却莫名其妙不想看她伤心的模样。
  每次看见心事重重、担惊受怕,如同无助小鹿般的女子,他甚至都怀念之前的骄傲小孔雀,希望她能重回之前……等等,他在胡思乱想什么?
  裴今宴伸手,揉着发疼发胀的太阳穴,他今天太反常了!
  裴今酌见堂兄表情越发痛苦,担忧地问道,“大哥,你不赞同吗?如果不赞同就算了。”
  裴今宴深深看了他一眼,“她不想让人知道,喜欢你、嫁错我的事实。”
  裴今酌一愣,再回想起苏明妆和堂兄闹的沸沸扬扬之事,叹了口气,“是啊,如果我是她,我也羞辱让人知晓。”
  裴今宴沉思片刻,低声恳求,“别去伤她的自尊,行吗?”
  裴今酌吃惊地看向堂兄,“你……大哥你和我说话实话,你真的……不喜欢她?为什么我觉得……”
  裴今宴沉下了脸,“同情她的遭遇、欣赏她的能力、想为她做些什么,就是喜欢?如果不喜欢,就要视她的功劳不见,忽视她的感受,只挑对自己有利之事来做?”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裴今酌有些话不知如何开口——从前堂兄固执归固执,却不容易发怒。
  从小到大,两人同时看上的东西,堂兄都会对他谦让;无论他惹什么祸,堂兄都会帮他周全;堂兄只比他大一岁,却一直把他照顾得很好。
  也正是因此,他对堂兄的尊敬,与尊敬长辈无二。
  在他记忆里,堂兄谦让他,从不发脾气,
  但今天,也许连堂兄自己都没意识到,已经接连对他发了几次火。
  是真的不喜欢吗?
  还是已经喜欢,却没意识到?
  或者刚开始喜欢,还没到真正喜欢的程度?
  无论什么,他绝对是要离苏明妆远远的!为了避嫌,绝不靠近!
  但……
  裴今酌犹豫,“大哥,但我不去问她,如果她真用苏家关系,让我参军成功了怎么办?”
  裴今宴失笑,“我只是和你打赌而已,况且只是推测她喜欢你,并未挑明,你如何开口?找到她直接问:为何练武时打听你的信息?为何见到你时,神情异然?你确定自己能开得了口?”
  “……”
  是的,这么自作多情的事,裴今酌根本做不出来。
  如果真的头脑一热去做了,回头怕是半夜醒来,都得给自己两巴掌。
  再见苏明妆,有地缝钻地缝,没地缝就跳河,哪还有脸面见人?
  况且还会暴露堂兄,让苏明妆知道堂兄暗中调查她。
  “但……如果制止,他真让我去参军了怎么办?”裴今酌郁闷得几乎要跳脚。
  裴今宴看着堂弟,突然笑了。
  裴今酌一愣,疑惑地看去,“大哥,你笑什么?”
  裴今宴长长舒一口气,之后举头看向银盘般的圆月,“我笑,因为在你身上看到从前的我。刚被她栽赃时,我也这般暴跳如雷,后来母亲因为她的药,身体康复;望江楼因为她的参与,重获生机。最后,我不仅没资格指责她,甚至还在想,被她诬赖,会不会是上天对我的眷顾?哈,我是不是失心疯?”
  “……”裴今酌——是失心疯!
  “而你呢?你不想在人生最有希望的几年,浪费在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武科举上,你想参军、想建功立业、想振兴裴家,父母却不肯,因为此事,你几乎郁结成疾。
  但如果苏明妆真的有办法,让你参军成功,你忍心拒绝吗?不用着急回答我,问问你的内心,你忍心吗?”
  “……”
  男子的声音,平静如水、凉薄如冰,犀利得犹如利刃,把裴今酌强撑着的面子割开,露出其中私心。
  没错,他想……
  他做梦都希望找到个办法,在不得罪父母的情况下、不被迫成亲生子的情况下,参军建功立业。
  如果苏明妆真帮他了,还真是既不得罪父母,又不用成亲生子,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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