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唐玉竹站在他跟前,听见这句话仰头看他,小手无措地背在身后。
  他不是什么都不懂。
  惊鸿上前把他抱走,将他护在怀里。
  曲无觞给惊鸿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带人先走。
  宗聿欲上前阻拦,曲无觞道:“宗聿,不是我要戳你心窝子,你没有理由留下他。”
  如果当初宗聿从一开始就护送唐玉竹上京,那漫长的时间相处下来,不管他对唐玉竹的身世信几分,孩子对他的依赖,都让他有足够的理由把孩子带走,不会让孩子住驿馆。
  可惜没有如果,孩子们先进了驿馆,短暂的相处还没有办法让孩子全身心依赖他。
  他更没有理由在江瑾年到京后,扣着孩子不放。
  天时地利人和,他一样不占。
  宗聿面色惨白,曲无觞的话就像是一把钝刀刺在他心上。
  那满心的欢喜冷下去,寒意渐渐爬上心头,他有意忽略的现实摆在眼前,今时不同往日。
  如今的江瑾年不是代嫁的江家人,而是云川永安王。
  他们这段荒唐的亲事,在江家覆灭,江瑾年选择离开后,就彻底进入尾声。
  江瑾年一直有意回避的过去,是国和国的界限,他们的感情真的还能如初?
  夜色里,曲无觞的神情平静的近乎冷漠:“宗聿,你们都该往前看。”
  宗聿冷笑应声:“往前看?”
  如果江瑾年避他一辈子,他说不定真的心死了,学会往前看。
  可江瑾年没有避他,还有孩子,这个时候让他往前看?
  “晚了!”
  宗聿心中酝酿着风暴,脑子里全是危险的想法,阴鸷和戾气涌上眉眼,他过不去。
  江瑾年也别想就这样过去。
  就算是堕落,他也要拉着江瑾年陪他一起。,
  第124章
  云川使者到访, 宫中设宴款待,五品以上的官员及其家眷可以入宫参加,几位亲王更是不能缺席。
  宗聿一大早就被圣旨宣进宫, 宗熠问他对云川和谈一事有什么看法。
  宗聿回京已有几日, 宗熠早不见他,晚不见他, 偏偏选在江瑾年到来以后。
  宗聿好半天都没吭声, 殿内只有棋盘落子的声音。等到一盘棋结束, 宗聿一子险胜,这才抬头看向宗熠。
  “皇兄, 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那个孩子, 你都没见过, 却派人把他护的严实。”
  时间最会改变人, 宗聿已经不是多年前那个皇兄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自己。顾家都能看出他皇兄的态度,他又如何看不出来?
  敏秀是卫淮的心腹, 卫淮是宗熠的心腹,他们选择派自己人去护着,如此重视, 当真一无所知?
  而且宗聿问过驿馆, 早在孩子们到之前, 他们就在准备,还是卫淮亲自监工。
  宗熠从始至终没见过孩子, 却又如此了解。
  宗聿很难不怀疑, 他皇兄早就知道点什么。
  眼见瞒不过去,宗熠也不兜圈子, 冷静道:“这得问你自己,要不是你甩手不管, 把孩子们丢在路上,有个人也不会给我写信交代。”
  这话半真半假,其实宗熠和曲落尘一直有书信往来,但孩子这件事,曲落尘瞒到如今才开口。
  宗熠是真的才知道。
  若是曲落尘早一点说开,宗聿和江瑾年不会分别多年。
  宗熠没有指名道姓,宗聿先猜的江瑾年,但很快就自我否定,随后想到另一个身影,微微蹙眉:“是曲落尘告诉你的?”
  宗熠默认,宗聿嘴角微勾,似有两分轻嘲:“江瑾年是永安王,想来他的身份也不会低,不然他的信件如何能送到皇兄手上?”
  进宫的信件要层层筛查,来历不明的信件更是如此。曲落尘要是没有身份,又如何避开重重关卡?
  宗熠听出宗聿的试探,不慌不忙道:“他是云川大祭司,位同国君,但不干政。”
  大祭司是云川的叫法,如果在其他国家,这个位置类似国师。
  曲落尘有这重身份,能通过驿馆把信送到宗熠手上,就不是什么难事。
  宗聿又陷入沉默,宗熠见他面色不虞,便猜到他在心里和自己闹别扭,觉得自己瞒着他。
  宗熠理亏,但这种情况他怎么可能承认?
  他正色道:“想说我没有告诉你?我给你写的信你看了吗?”
  他可是让凌霄阁追了一路,先后去了几道书信,是宗聿自己烧了,还把他的人都给甩掉了,他能怎么办?
  宗聿哑然,面色古怪,本来想和皇兄怄气,结果发现自己理亏,也不好再和宗聿使小性子。
  云川和谈一事板上钉钉,宗聿知道皇兄想问的不是这个,而是想知道他如何处理和江瑾年的事。
  宗聿寻人五年,如今人就在眼皮子底下,他心里想的从不单纯。
  五年来,这是宗熠第一次和他提这件事。过往为了不刺激他,都不敢太干涉。
  宗聿起身,掀起衣摆跪下,道:“皇兄,求你成全我。”
  他喜欢江瑾年,不管他是江家人,还是永安王,他认定他,只要他。
  宗熠心头一跳,虽然清楚宗聿不会放弃,但没想到他如此直接,甚至不再和他兜圈子,单刀直入。
  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母后走的早,宗聿年岁小,对他十分依赖。当初宗聿一声不吭跑去战场,偶尔回来一次,宗熠都劝过让他不要再去。
  可他还是坚持,他嘴上说不懂朝局上的弯弯绕绕,心里却很清楚,边境不稳,宗熠的皇位就会动荡。
  所以哪怕边境苦寒,他还是坚持和外祖父他们守在一起,他只是想自己多阻挡狄戎的脚步,就能让皇兄多睡一个安稳觉。
  这么些年,他没伸手管宗熠要过任何一样东西。
  如今为了江瑾年,他直接跪下,他要的就这一样。
  宗熠心情复杂,他俯身伸手把人扶起来,道:“你应该明白,你们之间的问题是什么。云川国君对江瑾年多有关爱,云川才是他的家。你要把人留下来,还是随他去?”
  如今的江瑾年身份不同,哪能说留下就留下?
  宗聿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说他下意识地觉得江瑾年回来了,就应该留下来,和他共度余生。
  他被宗熠问个正着,支吾了一个我字,就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了。
  是啊,如果江瑾年不愿意留在这里,要他一起回云川,他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你看,你只想到要和他在一起,却没有考虑旁的现实。小七,皇兄不拦你,可也要江瑾年愿意。”
  宗熠不是独断专制的兄长,五年前阻拦,是他看出曲落尘没有结亲的意思,而且也不确定云川方面的态度,江瑾年的身份不能放上明面,就会成为极大的隐患。
  他不敢拿宗聿的前途去赌。
  那个时候的两人,中间横着国家,分开才是最理智的选择。
  而如今,云川和虞朝建交,江瑾年以永安王的身份重回京都,一切都摆在明面上,五年前不能说出口的秘密,现在已不是问题。
  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了一个四岁的孩子。
  宗熠曾经最担心的问题已经迎刃而解,他也不想这个孩子流落在外。
  他心里支持宗聿把人留下来,只要江瑾年能松口,云川那边他可以和曲落尘再商议。
  只是宗聿眼下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他和江瑾年缺乏沟通,宗熠希望他可以好好想一想,认真思考自己和江瑾年的未来。
  为了让宗聿不做出冲动后悔的事,宗熠把人留在宫里,不许他出宫去见江瑾年。
  而江瑾年那边,他做了别的安排,他自会派人把他们接进宫。
  他也想见见那两个孩子。
  京都的白昼很短,天色刚刚擦黑,宫里的人就来驿馆接人。
  江瑾年换了身锦袍,身上依旧披着大氅,唐玉竹窝在他怀里,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曲无觞昨日去接人,到了半路,马背的颠簸让唐玉竹昏昏欲睡,他是今早醒来才发现自己躺在父亲怀里,久别重逢的喜悦,让他格外地黏江瑾年。
  宫里来了两辆马车,江瑾年和曲无觞他们分开坐。马车内提前烧了炭火,走进去就能感觉到暖意。
  唐玉竹不肯从江瑾年怀里下来,就算是坐在车上也要赖在江瑾年怀里,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看见爹爹了。
  江瑾年摸摸他的头,和他额头相抵,鼻尖相蹭,眼底满是宠溺的笑意。
  唐玉竹好奇道:“爹爹,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江瑾年搂着他,给他解释道:“我们要去见一个玉竹从来没有见过的伯伯,他和舅公一样,可能有点严肃,不过玉竹不要害怕,他喜欢玉竹,敏大人就是他派来保护玉竹的。”
  提到舅公,唐玉竹就想到他的胡子,认真道:“伯伯也有长胡子吗?玉竹能揪他的长胡子吗?”
  江瑾年一哽,宗熠可比自己舅舅年轻多了,道:“不可以哦,伯伯没有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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