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药是曲落尘为他炼制,只能给他吃。若是要是给别人,需要他的血做药引。
  江瑾年摸着宗聿滚烫的额头,不再犹豫,他划破手掌,让鲜血从掌中流出,滴落在宗聿的口中。
  随后,他把药推入宗聿的唇齿,让他将血和药一起吞下去。
  浓郁的血腥味和药味在宗聿的口中形成一股奇异的味道,他在昏迷中也感到强烈的不适,剑眉紧蹙,滚烫的额上热汗淋漓。
  江瑾年喂了血,眼前发黑,他咬了咬舌尖,用刺痛来让自己清醒。他擦去宗聿额上的汗,看向密不透光的缝隙。
  宗聿情况不明,他不敢睡,可还是抵不住受伤后的疲倦,刺痛渐渐失去效果,他眼皮一沉,很快耷拉下来。
  “轰隆……”
  外界又是一阵电闪雷鸣。
  暴雨如注,黑云压城,白日的天光仿佛蒙上一层又一层的阴影,昏暗的如同染了浓墨,让人一时分不清是白日还是傍晚。
  唐诀不安地在房间里走动,派出去寻找宗聿和江瑾年的人回禀,他们没有找到宗聿和江瑾年,但听到一个消息,城外有一座矿山塌了。
  昨天半夜,有人炸矿。
  唐诀听到这话,莫名的心惊胆战,背脊发寒。
  他连忙追问细节,知道是周府的人干的,顿觉不妙。
  矿山的事他多多少少听到过一些流言蜚语,涉及到平川官场,宗聿和江瑾年不会放置不理。
  他们昨日也出城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唐诀心中不安,特别是在知道矿山有人把守后,更是心凉了半截。
  他正欲亲自带人出城,就听见楼下闹哄哄的,他站在窗边往下扫了一眼,看见官兵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客栈,看这架势是一只苍蝇都别想飞出去。
  唐诀有预感,这都是冲他来的,他估计走不了了。
  说也奇怪,他刚才还心生不安,担心宗聿和江瑾年,此刻见了官兵,出奇地冷静下来,有紊不乱地安排自己的人手趁乱撤离,去矿山找宗聿和江瑾年。
  属下担心他的安危不肯离开,唐诀道:“找不到两位公子,我们才真的会死,找到他们,还有一线生机。”
  官府大动干戈,必然是宗聿和江瑾年那边出了大问题,以至于唐诀的身份被怀疑。
  唐诀笃定他们不会对他出手,但监禁免不了。
  属下留在他身边有什么用?找到宗聿他们才是正事。
  唐诀态度强硬,属下不再多言,趁着楼下的宾客嚷嚷,飞快地离开客栈。
  唐诀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静静地等待官府上门。
  江瑾年从黑暗中转醒,敏锐地察觉到他和宗聿换了个位置。他昏迷前是把宗聿抱在怀里,而此刻是他躺在宗聿的怀中。
  显然中途宗聿清醒了,他醒过来就证明曲落尘的药有用,江瑾年已经感觉不到他身体的灼热。
  不过随着灼热消失而来的就是彻骨的冰冷,江瑾年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点破碎的音节。
  他的嗓子就像吞了刀片一样,又疼又肿,人也晕乎乎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只不过清醒了片刻,又有了如坠深渊的昏沉感。
  宗聿听到那点细微的呻。吟,连忙低头去摸他的额头,触及到冰冷的汗珠,心里一紧:“瑾年,你怎么样了?”
  宗聿还没有彻底适应这样的黑暗,看不见和听不见加深他心底的恐慌。他现在这个样子,不敢赌江瑾年说的是实话还是安慰。
  若是往常,江瑾年一定会想出安慰的话,可今天他实在提不起精神,只能抓住宗聿的手以示回应。
  喉咙太疼了,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应该是伤口没有药,加速恶化。只不过他以前装病,补药毒药吃了很多,在曲落尘的改造下,身体异于常人,没药也能撑一段时间。
  有了回应,宗聿没有那么彷徨,他蹭了蹭江瑾年的头发,低声道:“我们能活着出去的。”
  江瑾年忍着喉间的不适,轻嗯了一声。
  洞内再次恢复死寂,江瑾年往宗聿身上靠了靠。他知道宗聿不安,无法出声,便选择相拥。
  他的靠近,抬手,拥抱,肢体的接触在黑暗中无声安抚,平复宗聿的情绪。
  洞内辨不清黑夜和白天,宗聿和江瑾年不知道自己被困多久,江瑾年一开始还能强撑着回应宗聿,后来再也坚持不住,陷入昏迷。
  宗聿不敢再睡,怕他们二人都昏过去,听不见外面的声音,错过救援。
  时间一点点过去,漫长的等待和无尽的黑暗成了一种煎熬,那种能逼疯人的寂静混杂在血腥味中,这是宗聿两辈子都不曾经历过的困境。
  和刀光剑影,阴谋诡计不同,这是一种心理上的折磨,没有真切的痛感,有的只是一点点消失的希望。
  宗聿搂紧了怀里的人,江瑾年是黑暗中唯一能安抚他的存在。他静不下心又不敢放松,精神一直紧绷着,渐渐地也变得麻木,失去对空间和时间的辨别。
  不知外界几个日升月落,就在宗聿快要坚持不下去时,他听见头顶传来细微的声响,像是铁锹撞击石块。
  “……别用铁锹……”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有人喝道:“先把这些石头搬开,搞清楚状况再挖……”
  “……殿下,下面是空的。”
  声音忽远忽近,说到空的时,有人兴奋起来,大喊下面有人。
  宗聿还来不及分辨来的人是谁,只听得头顶传来石头松动的声响,还有碎石和尘土不断地往下掉,一束阳光落在他的手背上,久违的温暖让他紧绷的那根线扯了一下,他备受煎熬的思绪开始放松。
  昏过去的最后一刻,宗聿依稀听见有人在他耳边喊了一声:“小七。”
  陌生又熟悉,他想不起来是谁了。
  平川乱了。
  比起之前麒麟卫暗访的小打小闹,眼下才是真正的一触即发。
  宗聿和江瑾年失踪后,跟着蒙义去矿上的那些人在爆炸中死里逃生,他们看着塌陷的矿山是一脸懵,因为蒙义自己也被困在里面。
  他们听蒙义的话退出去,不是要蒙义单打独斗,突然的变故任谁都是始料未及。一部分人跑回去报信,另一部分人则是在外围清理石块,看能不能找到蒙义。
  宗聿和江瑾年没有在外人面前露面,那些人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回禀时说不清情况,但这并不妨碍耶律苏和那个疯子发散思维。
  矿山意味着什么他和周宣心里清楚,会去矿山的人不管是谁,绝非善类。若是死了再好不过,若是没死,不妨再补一刀。
  这些时日平川不太平,来往的人中和他们有接触的就那么几个。
  他让周宣围了客栈,控制唐诀三兄弟。
  但等他们到时,客栈内只有唐诀,他身边的护卫也少了一大半,事情变得微妙了。
  唐诀并不配合他们。
  事到如今,一切麻烦都摆上明面,唐家两位公子的身份成了周宣的心头刺,他陷入疯狂之中,却什么都不敢赌。
  他把人囚禁在客栈,又派人去挖矿。
  矿山塌的彻底,不是说挖就能挖出来。
  官府的人在矿山上折腾了两日,他们不算一无所获,找到了重伤昏迷的蒙义。
  但就在他们高兴欢呼时,四周不知何时多了一支军队,把他们团团围住。
  宗聿和江瑾年出事后,唐诀成了靶子,他们暗中的势力开始行动。
  找人的找人,搬救兵的搬救兵,接人的接人,谁也没闲着。
  两日后援军赶到,三千人马围了平川。
  此举大胆又醒目,平川做为主城,深入腹地,岂是说围城就围城?
  没有皇命,私自调兵遣将可是杀头的大罪。
  周宣原本还想搬出家国律法,可当他看清马背上的人时,脑子轰地一声,一片空白。
  马背上的人可不管他怎么想,指挥人手策马直奔周府。
  他们得到消息,耶律苏和也在,他们准备生擒耶律苏和。
  不想耶律苏和早有防备,在察觉到不对劲后,第一时间就从密道逃了。他们杀进去时,已经人去楼空。
  就在他们懊恼失望之际,另一队前来的人马遇上逃出城的耶律苏和……
  第85章
  连续几场暴雨后, 天际终于放晴。
  和煦的阳光下,平川的格局悄然改变。
  围城的三千将士接管了平川,平川当地的官员全部被收押看管, 等候调查。
  随军而来的官员暂时接替平川内务, 但因为官府不作为,官员审查之初就发现情况不妙, 一时间焦头烂额, 只能捡重要的先处理。
  宗聿醒来已是一天之后, 身下不再是硬邦邦,冷冰冰的石头, 而是柔软舒适的床榻, 身上盖了一层薄被, 阳光微醺, 即便他看不见,也能辨别出现在是白日。
  屋子里很安静, 但屋外有些吵闹,熟悉的声音从耳边划过,冲散了宗聿脑海中的那点浑噩。
  他摸索着起身, 全身干爽, 头上的伤已经处理过, 还有些轻微的刺痛感,可以忽略不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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