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江瑾年提到这个男人时,眼神里闪过明显的憎恨。
宗聿不用多问,也能猜到这个男人是谁。他有些后悔问江瑾年这个问题,感觉像是在揭他的伤疤。
可江瑾年选择开口,便是有让他知晓的心里打算。
男人自称是被仇家追杀受了伤,江瑾年的娘亲留下他,悉心照料,二人日久生情。那男人生的丰神俊朗,言谈举止有大家风范,和他娘亲十分般配。
如果故事到这里就结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的一段佳话。
可惜这只是一个故事的开始,男人的山盟海誓不过是骗取利益的花言巧语。
【江云枫骗婚我娘,在我娘怀上我后,怂恿她离开家族,随他到京都拜见父母。而到了京都以后,我娘才知道他有婚约在身,他一回来,两家就要结亲了。当初是他送聘求娶我娘,到了京都却翻脸不认,要我娘屈身做妾。】
江瑾年说起来都觉得可笑,更别说他娘了。江云枫不就是仗着他娘温柔,又身怀六甲,远在异地他乡,没有依靠,才敢如此不要脸地逼她就范?
可江云枫忘了,她娘是温柔,而不是软弱可欺。她在江家住了几天,江家上下就几天夜不能寐,江云枫甚至不敢上朝,借口伤势未愈,其实是守着他娘,就怕他娘把江家搅得天翻地覆。
为了能和秦家顺利结亲,江家上下隐瞒了他娘的存在,顺带连他也成了不能提及的禁忌。
【我和我娘八分相似,所以江老夫人看见我才那般激动。】
江瑾年只提到娘亲和江云枫之间的恩怨,至于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会在庄子上长大,又失了声音,他没提。
宗聿没再追问,他心疼地看着眼前人,江云枫娶他娘亲在前,而后悔婚再娶,让嫡长子变庶女,这些事随便拿出来一件都让人气愤不已,却组成了江瑾年的童年。
“江家书香门第,江阁老一朝大儒,江云枫还是我父皇钦点的状元郎,怎么能干出这种狼心狗肺的事?”宗聿心里来气,为江瑾年打抱不平。
“我为什么没有早点认识你?如果我能早点认识你,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替你和娘亲讨个公道!”
宗聿心中酸涩,嘴角下弯,露出了难过的神情。
江瑾年听见这话,微微走神,但很快又回神。他握住宗聿搭在桌子上的手,抬起他的手掌。
这双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小拇指指腹的侧面有一道疤痕,从指尖一直到手腕处,因为伤的不是很深,伤痕在这些年里逐渐变浅,不细看并不会察觉。
江瑾年摩挲着这道疤痕,异样的触感让宗聿觉得有点痒。他看着自己的手,以为江瑾年对那道疤痕感兴趣,道:“这是我小时候被利器划伤的。”
江瑾年心道:我知道。
我不仅知道是什么样的利器划伤了你的手,还知道你因为疼,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骑马拉缰绳,满手的血。
只是这些江瑾年还不能说,他佯装惊讶,道:【殿下还记得是怎么受伤的吗?】
宗聿垂眸,神情有一瞬的失落,他看着那道伤痕,记忆也回到那个大雨滂沱的雨夜,他在外游玩时得知战场的变故,舅舅战死,大表哥下落不明,不知生死。
他不顾侍卫阻拦,冒着雨赶路,半道上还救了个人。那个孩子和他同病相怜,刚刚失去相依为命的娘亲,奔丧途中遭人追杀。侍卫帮忙解决了追杀他的人,宗聿的手是救他时被刺客划伤。
宗聿对那个孩子已经只剩模糊的印象,但当时他们两个人的悲伤和痛苦却记忆犹新。
“我说是见义勇为,你信吗?”宗聿问道。
【我信。】
江瑾年抬起他的手,亲吻那道伤痕。
湿润的触感让宗聿一惊,他抽回自己的手,惊疑不定地看着江瑾年,心脏砰砰直跳,绯色从耳朵根蔓延到脸上。
江瑾年看着空了的手心,道:【殿下,我很可怕吗?】
宗聿摇头:“不是……我……”
宗聿语无伦次,他是没想到江瑾年会突然亲吻他的伤痕。他看向四周,小福子和白榆不知何时转身,两个人对着刚刚冒尖的树,想看出朵花来。
宗聿捂着自己的手,被唇触碰的地方一阵酥麻。他的视线不由地落在江瑾年的唇上,因为身体才好,他的唇色淡如樱花,只带着一点粉。
他发现宗聿的视线,嘴角微扬,露出一抹笑意。
宗聿慌忙移开视线,强装镇定道:“不可白日宣淫。”
江瑾年嘴角笑意更深,白日不行,那就晚上可以呗。
第28章
江瑾年才苏醒, 身体还虚,用过午膳陪宗聿说了几句话就又困了。他打着哈欠回房,走到门口倚门回首, 抬手示意宗聿过去。
宗聿以为他有事, 走到他跟前问道:“怎么了?”
江瑾年看着他憔悴的模样,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手腕进了卧房。宗聿一头雾水, 直到被江瑾年推上床榻。
江瑾年的手指拂过他的眉眼, 道:【殿下, 你也需要休息。】
宗聿觉得有点痒,便想着偏头躲, 却被江瑾年抓住。江瑾年认真地看着他, 宗聿笑道:“以前在外行军, 日夜兼程不在少数, 一夜未眠不算什么。”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江瑾年不听他的解释, 脱了鞋上床。见他不动,抬脚踢了踢他的小腿。
江瑾年人瘦,脚也秀气, 脚趾匀称, 白皙而透着粉色, 脚背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他往上提了一下裙摆,刚好露出脚踝。
宗聿注意到他的脚踝上有一颗小痣, 只是还不等他细看, 江瑾年就把脚缩回去。
江瑾年和衣躺下,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宗聿,揪着被子, 做出可怜兮兮的神情,道:【殿下,我一个人害怕。】
宗聿:“……”
宗聿哭笑不得,他在边上躺下,拉过被子把江瑾年裹在被子里,随后长臂一捞,就隔着被子把人抱在怀中。
他侧身看着江瑾年,在他耳边配合道:“别怕,我陪你。”
炙热的呼吸激的人一阵战栗,江瑾年笑了,他往宗聿怀里靠,再也抵挡不住身体涌上来的倦意,沉沉睡过去。
宗聿本来不困,想等江瑾年睡着后就起身。可搂着江瑾年,听着他的呼吸声,嗅到他身上散发的清香,他不由地放松下来,竟然在不知不觉间闭上眼。
等宗聿醒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小福子在外间探头探脑。
宗聿看了眼还在熟睡的江瑾年,小心翼翼地抽回自己的手,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出去。
小福子往后退了几步,等宗聿走出来,凑到宗聿耳边道:“殿下,林将军来了。”
江瑾年出事前,宗聿正在处理军营附近的匪患,江瑾年出事后,他走的匆忙,事情就全部交给了林宣。
那群人视死如归,全部是锯嘴葫芦,不是抗拒审讯,就是一问三不知。林宣恩威并施盘了一晚上才撬开几个人的嘴,将他们逐个击破。
他一了解事情原委,就觉得非比寻常,马不停蹄地赶来告诉宗聿。
宗聿在午睡,小福子先把人引去书房。等宗聿和小福子过去时,书房里传出攀谈声,除了林宣,还有其他人在里面。
小福子正要出声,宗聿抬手制止,示意小福子不要提醒。
宗聿和小福子都是习武之人,步伐轻盈,屋内的两个人没有发现他们的到来,声音并没有停止。
“徐先生,你说王妃早不生病晚不生病,怎么偏偏在这节骨眼上?殿下为了他,丢下军营的事就走了。我还是头一次见他那么失控,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宗聿大婚时,军营外的将士没办法前来,他们并没有见过江瑾年,对江瑾年的一切认识都是来自于徐归的口中。
徐归对这事有意见,连带着对江瑾年也有偏见,只是见宗聿欢喜,才一直不吭声,平日也不会主动凑到他们面前。
这会儿听见林宣抱怨,徐归道:“江家小姐体弱多病,身子金贵,殿下自然要紧张些。你也别担心,殿下是怕刚成亲他就在王府出事,不好交代。你跟了殿下那么多年,还不了解殿下的为人吗?”
林宣心想他就是了解宗聿的性子,才对宗聿的失控感到诧异。可是徐归说的也有道理,这要是刚成亲人就没了,对内对外都不好交代。
“徐先生,我们平日都在城外,对王府的事也不太了解,你可得帮着点殿下,别让他着了道。江家不安好心,谁知道这姑娘是不是故意设的圈套?”
林宣的口气不太好,他们这些武官和江阁老等人的关系一向平平,多有口角,自然也不会喜欢江家的人。
林宣的话音落下后,书房内一片安静,过了好一会儿徐归才叹了口气,无奈苦笑:“只怕我现在已经说不上话了。”
“为什么?”林宣有些不解。
徐归却不再回答,而是连连叹气,任由林宣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