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宗聿神情凝重:“敛芳公公,你替我进宫走一趟,把这里的情况告诉我皇兄。”
  宗聿交代完敛芳,又问曲落尘道:“曲大夫,巫蛊之术是否有迹可循?”
  凡事只要做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巫蛊之术和蛊也一样。
  只是在对方不清楚巫蛊之术和蛊的区别的情况下,曲落尘不想说太多。
  他犹豫了一下,想到躺在病床上的江瑾年,想到多年前浑浑噩噩的雨夜,心里的那点犹豫消散。
  “制作噬心蛊的蛊王杀死宿主后,可以在宿主的心脏上作茧化蝶,飞回蛊师身边。不过江瑾年身上这只已经死了,蛊师会受到反噬,你想把他找出来,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可以排查所有接触到药的人,蛊再诡异,也不能凭空出现。”
  曲落尘解释的很清楚,他的视线在周围人的身上转了一圈,道:“这里没有蛊师,但有没有帮凶要你自己查。”
  宗聿捏了捏鼻梁,江瑾年不醒,他没有精力去顾这些:“敛芳公公,这话也得转达给皇兄。这条虫子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但绝对不能是皇宫。”
  敛芳明白宗聿的意思,一个蛊师隐藏在皇宫,这对皇上是莫大的威胁。
  他一时有所触动,眼底流露出两分追忆之色,愤怒在他脸上一闪而过,他克制住自己的情绪,道:“殿下,这里有曲大夫,不如让陆院判、宋太医同我一起进宫。”
  宗聿闻言,视线落在宋治身上。
  宋治再次感受到压力,他果然逃不过被怀疑的命运。
  不过意外的是宗聿没有为难他,而是准了。他把两人扣王府一夜,若是今日还不放回去,朝堂上又该有动静了。
  宗聿暂时不想和那些人掰扯,没必要自找麻烦。
  陆院判他们离开后,院子里就只剩宗聿和曲落尘。曲落尘转着自己的骨笛,看起来并不担心江瑾年的状况。
  宗聿认真地打量他,问道:“为什么要在京都设那样的赌局?”
  曲落尘动作一顿,骨笛落在掌心,他看向宗聿,冷笑道:“赌局和你无关。”
  是和离,还是死,那是他给江瑾年的选择。
  第26章
  江瑾年高热的状况反反复复地持续到正午才稳定下来, 热度退了以后,他人从昏迷中苏醒
  白榆刚替他擦过身体,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小福子准备出门时, 一时有些摸不清现在的状况。
  他眨了眨眼, 微微扭头就能看见坐在床边的宗聿。
  不过一夜的光景,宗聿看上去憔悴了许多, 下巴一圈青色的胡茬, 衣冠整洁也难掩疲倦和担忧。
  他侧身坐着, 手上拿了一本册子,但明显没有心情细看, 只翻了两下就不耐烦地左右翻动, 注意力根本不在上面。
  江瑾年抬起手, 刚好可以够到他的袖子, 纤细的手指抓住衣袖轻扯。
  宗聿回头,对上江瑾年茫然的眼神, 他不解地看着宗聿,询问道:【发生了什么?】
  宗聿没有注意他的唇语,在看到他苏醒的刹那, 内心的担忧化为酸涩, 他红了眼眶, 丢下册子,抓住江瑾年的手, 眼底的戾气散去, 一直紧绷的脸上有了笑意。
  “瑾年,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宗聿问道, 说完不等江瑾年回答,冲外间喊道, “曲大夫,瑾年醒了。”
  江瑾年见他这般,莫名的有些心疼,他的另一只手搭上来,还没开口,听见曲大夫这个称呼,神情一怔。
  是曲落尘?
  江瑾年撑着宗聿的手坐起身,问道:【发生了什么?】
  宗聿伸手搀扶他,往他身后放了一个软枕,让他靠的舒服些,自己也顺势坐到床上:“你中了噬心蛊。”
  江瑾年瞳孔骤缩,面上的笑意淡下去,神色略有阴霾:【是曲落尘?他说我中了噬心蛊?】
  宗聿点头,江瑾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又难看两分,这显得还在病中的他有些阴郁。
  宗聿抬手将他遮挡视线的头发别在耳后,见他面色难看,以为他是后怕,安抚道:“别怕,曲大夫说你身上的蛊虫已经死了,没事了。”
  江瑾年并不怕这个,有些事他还没有办法给宗聿解释,他垂眸敛去自己心绪,再抬头时眼底有了浅浅的笑意。
  他的手抬起宗聿带着胡茬的下巴,道:【我昏迷多久了?】
  “一天。”
  江瑾年微怔,他看向窗外的阳光,这才第二日而已,宗聿却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你守了我一晚上?】
  “你没醒,我……害怕。”宗聿最后两个字说的很轻很轻,却在江瑾年的心上重重一击。
  害怕什么?害怕失去,害怕死别,害怕他想守护一生的人,长眠世间。
  所以他守在这里,除了特殊情况不得不避,其余时间看见江瑾年才能让他冷静,不会失控,不会发疯。
  江瑾年心疼又不忍,中蛊之事他全无察觉,可是从宗聿的憔悴中,他能猜到这一日是如何的混乱。
  他的少年郎,怎么那么招人疼?
  江瑾年心里闷闷的,大拇指轻蹭宗聿的胡茬,安慰道:【别怕……】
  他的话还没说完,门口就传来一声咳嗽。
  曲落尘怀抱双臂,斜倚着一旁的屏风,看向他们二人,冷嘲道:“这是大狗狗在求安慰吗?”
  宗聿和江瑾年靠的很近,牵着手,抬着下巴,动作确实过于暧昧。他们二人没有察觉,被曲落尘点出,两个人迅速分开。
  江瑾年心虚地避开曲落尘的眼神,宗聿却高兴地起身道:“曲大夫,瑾年现在醒了,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只要死不了,就什么后遗症都没有。”曲落尘说话总是这般,像刺猬一样,总得先扎别人两下才罢休。
  江瑾年习惯他这种态度,可是见他对宗聿也是这样,莫名的有些不舒服。
  曲落尘才不管江瑾年怎么想,上下扫了宗聿一眼:“他已经醒了,你是不是也该收拾一下自己?”
  宗聿低头看了看,他昨日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又熬了一夜,这会儿确实显得有些凌乱。他对曲落尘的话没有生疑,转身欲和江瑾年告别,见江瑾年神情不对,这才意识到曲落尘是准备支开他。
  想想曲落尘的身份,再想想江瑾年是私自离家,宗聿心中警铃大作,道:“没关系,我一会儿在去。”
  曲落尘斜了他一眼,冷笑两声,对江瑾年道:“让他留在这里真的没关系吗?”
  曲落尘天不怕地不怕,就算是当着宗聿的面,该说的话他也会说,不会顾忌。
  江瑾年太了解他的性格了,也能猜到他想说什么,若是今天不让他问个明白,只怕他会变本加厉。
  江瑾年冲宗聿摇头,安抚道:【我和他说两句,不会有事。】
  宗聿不放心,委婉道:“瑾年还病着。”
  言外之意就是让曲落尘缓一缓,不要那么急地问他事情,起码要给他一点时间,让他有点准备。
  曲落尘道:“你还挺护着他,可你能护几时?你这颗真心又有几斤几两?”
  “我在一日,我便护他一日。”宗聿挡在江瑾年面前,直视曲落尘的目光,他眼神坚定,看不出半点虚假。
  曲落尘不屑道:“那你护住了吗?上下嘴皮子一碰的话,谁不会呢?你们新婚燕尔,正是情浓意蜜之时,不管是海誓山盟,还是甜言蜜语,都是信手拈来。可你了解他吗?你们还没同房吧?如果有一天,一切和你设想的完全不同,你能保证自己不会厌恶,不会恼羞成怒?”
  曲落尘的话尖锐又直接,他不相信所谓的爱情能够战胜一切。相反爱情遮住了彼此的眼睛,让他们看不见双方的缺点。
  等有一天,这点爱意被消磨,曾经相爱的一切都会化作让人作呕的不堪回忆,那张说过甜言蜜语的嘴,亲吻过对方的唇,也会射出利剑,把对方置于死地。
  宗聿还以为曲落尘会说什么,原来只是担心他因为江瑾年的身份而后悔,可他一直都知道江瑾年是男人,这对他而言并不是问题。
  背对着江瑾年的宗聿没有看见,在曲落尘提到同房时,江瑾年的面色青白交错,他对着曲落尘打手语,让他闭嘴。
  曲落尘站直身体,从屏风处走过来,顺手拖了一把椅子,他把椅子往床前一放,直接坐下来。他靠着椅子,侧头看向宗聿:“他让你出去。”
  这是开口赶人,逼江瑾年正视他。
  江瑾年有些气愤,被他堵的胸闷,低声咳嗽。宗聿担心地看过去,江瑾年面色苍白,长发从肩头垂落,我见犹怜。
  他关切地上前,江瑾年道:【殿下,你守了我一夜,还没吃东西吧?你这样我会心疼的。你先去用膳,让我和他谈谈。】
  宗聿会拒绝曲落尘,却不会拒绝江瑾年。他犹豫片刻,道:“我在外面等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备上。”
  江瑾年想了想:【甜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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