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江瑾年点头,白榆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捂着胸口道:“一张床?那他知道你是……”
  【瞎想什么?他睡哪儿。】江瑾年指着偏殿的软榻。
  白榆顿时松了口气,心想宗聿还算君子,没有强求。
  江瑾年坐起身,摸着下巴沉思片刻,道:【拆了吧。】
  白榆茫然道:“拆……拆什么?”
  江瑾年从椅子上起身,走到软塌边上看了又看,果然很不顺眼。
  【把它拆了。】江瑾年认真地重复道。
  白榆瞪大眼,她差点怀疑自己刚才理解错了江瑾年的意思,不是说宗聿睡的软榻吗?软榻拆了他岂不是只能睡床?
  白榆脑子有些乱,犹豫道:“主子,这不太好吧?毕竟是别人的地盘。”
  “什么不太好?”白榆正说着,宗聿的声音冷不丁地从背后传来,她吓了一跳,抬头看去。
  宗聿大步而来,他换了一身藏青色的窄袖锦衣,显得沉稳利落。
  白榆张嘴想解释,江瑾年拍拍她的肩,示意她放松。他往前两步,迎上宗聿的目光,道:【我想把软榻拆了,不行吗?】
  宗聿楞了一下,第一反应是软塌拆了他睡哪儿?
  江瑾年见他不说话,又往前一步,秀眉微蹙,笑意微敛,失落道:【真的不行吗?】
  江瑾年的五官本就生的好看,因为体弱而带两分病容,一蹙眉就会显得弱不禁风。
  他逼近宗聿,湿漉漉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像只委屈巴巴的狐狸,仿佛有两只耷拉的耳朵。
  宗聿受不了他的眼神,捂脸道:“可以,你说什么都行。小福子,让人来把软塌拆了。”
  小福子:“啊?”
  王爷,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啥。
  白榆:“……”
  白榆不明白,她只是两天没在自家主子身边,为什么她已经看不懂眼前的局面了?
  说好的只是逢场作戏,宁王爷不是会被美色迷惑的人呢?
  这个宁王爷不会是她主子找人假扮的吧!
  第16章
  江瑾年突然要拆房间里的软榻,下人们虽然一头雾水,但见自家王爷没有反对,他们还是很快找来工具开始干活。
  敛芳听到动静还以为是二人有什么分歧,带着人过来一看,发现两人和谐地坐在院子里用膳,丝毫没受影响。
  等二人用过早膳,下人把碗撤下去后,敛芳提起江瑾年今日要回门,问宗聿需要准备些什么。
  早把这件事抛之脑后的二人对视一眼,江瑾年抬手以袖掩唇,轻声咳嗽,装出一副虚弱的模样,比划道:“病着呢,不去。”
  他和江家是什么可以礼尚往来的关系吗?还得过去看一眼给自己添堵。
  敛芳不懂手语,但见江瑾年的神态,隐约能猜到两分他的意思。敛芳觉得不妥,便看向宗聿询问他的意思。
  宗聿问江瑾年:“不想去?”
  江瑾年点头,他连借口都找好了。太医院诊断的风寒,他可是为了江家的人着想。
  “那便不去。”宗聿道,上一世他人在军营,江瑾年一个人并没有回门,江家还不是没说什么。
  敛芳面上的笑意微僵,但还是维持和善,规劝道:“王爷,陛下赐婚,不可儿戏。”
  女子归宁,男方拜见父母,一桩亲事才算彻底完结。敛芳现在不劝,等事情传到陛下或者瑞王爷的耳朵里,那就不是劝那么简单了。
  瑞王爷高低还得阴阳两句。
  昨日才被宗熠教训的宗聿想了想,道:“确实不能没点表示,那就以王府的名义送一份厚礼过去。就说王妃还在病中,不便拜访,之后再登门。至于归宁,瑾年在庄子上可还有亲人?你娘亲……”
  宗聿的后半句话是问江瑾年,他未曾见过江瑾年的娘亲,也没有听他提起过,话问到一半见江瑾年面色微沉,便止了声音。心里咯噔一声,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测。
  江瑾年手上端着丫鬟奉的茶,用杯盖抹去水面的茶沫,眉眼低垂,温柔笑意敛去,便露出几分冷酷的戾色。
  他打去茶沫,把茶递给宗聿,道:【我还在喝药,不能饮茶。】
  宗聿的茶在桌上,但他没有拒绝江瑾年,顺手接过,道:“是我失言了,瑾年不要放在心上。”
  江瑾年看着他 ,神情复杂,似怀念又似遗憾。
  【庄子上除了照顾我的白榆,就只有一个聋哑阿婆,我离开庄子前,已经让她回家了。】江瑾年收回自己的目光,又换上那副温柔的笑意,【敛芳公公说的对,确实不能怠慢,你陪我回去走一趟。】
  江瑾年没有提他的娘亲,宗聿心里已有答案,没有再问。他尊重他的意愿,吩咐道:“备礼,去江府。”
  江家没想到江瑾年真的会回来归宁,王府的车架到了门口,江家的人才匆匆出来迎接。
  时值正午,外面天时正热。
  江阁老人在宫里,被宗熠留下来问话,江云枫刚到家,凳子还没坐热,心道宗聿他们来的不是时候。
  宗聿和江瑾年双归宁,排场不小,府内典军带领亲卫队同行。江家开正门,除有官职的江云枫和有诰命在身的江老夫人不跪,其余人院前跪迎。
  宗聿和江瑾年从马车上下来,院中乌泱泱一片。
  江云枫扶着江老夫人站在前面,身后是江夫人和江夫人所生的一双儿女,再往后就是他的妾室和妾室所出的孩子。
  在江瑾年出现前,外人一直都以为江闻州是江云枫的第一个孩子,他这大哥的名头顶了二十年,现在突然变成了二弟,看江瑾年的眼神藏了两分恶毒。
  宗聿没急着让众人起身,而是让小福子先念礼单,感谢江家的养育之恩。
  礼单不多,但小福子念的很慢,声音拖的老长,磨了会儿功夫。
  今日的阳光把地面晒的滚烫,年轻的小辈还好,上了年纪的江夫人和这两日食欲不振的江闻月这会儿额上已经见了汗珠,眼前都有些发黑。
  宗聿仿佛是遗忘了这些人,他带着江瑾年给江老夫人行了个虚礼,就算是见过长辈。
  “听闻祖母前些日子被下人冲撞,受了惊吓,不知可好些了?”宗聿关切地问道,既已结亲,这声祖母江老夫人还是担得起。
  江老夫人满头银发,拄着拐杖,她这两年身体不大好,久站久坐都容易累,人也有些糊涂。
  听见宗聿问她,她反应缓慢道:“好多了,多谢王爷挂念。闻月这孩子打小就被家里宠着,脾气骄纵,还请王爷多多担待。”
  祖母声音有些发嗡,落在众人耳朵里却如同惊雷,江云枫当即变了脸色。
  “母亲,嫁给王爷的人是瑾年,你怎么又忘了?”江云枫连忙找补。
  宗聿牵过江瑾年的手,似笑非笑地看着一脸尴尬的江云枫。
  江老夫人诧异地抬头看着自己儿子,道:“瑾年是谁?闻月呢?我的乖孙,快到奶奶这里来。”
  江老夫人老眼昏花,嘴上喊着江闻月的名字,却朝着江瑾年伸出手。
  江闻月跪在地上不敢动弹,她这时候哪里敢出风头?只希望奶奶能别再说了。
  但很显然江老夫人不这样想,她挥开江云枫拉她的手,颇有气势地瞪他一眼,拄着拐杖往前两步走到宗聿跟前。
  她慈爱地抬起手去拉江瑾年,看清江瑾年的容貌后,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猛地甩开他的手,捂着自己的心脏,双目圆睁,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江瑾年神色如常,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冷冷地看着她。
  宗聿见他被江老夫人甩开手,眉头一皱,不悦地上前把他护住。
  江云枫连忙扶住江老夫人,额上冷汗直冒,道:“王爷莫要见怪,家母年前病了一场,有些不记事了。”
  宗聿敛了笑意,眼神越来越冷淡:“江大人言重了,本王怎会苛责长辈?”
  江云枫没想到江老夫人会在这种时候掉犯识人不清的毛病,看着江瑾年那张像极了他娘亲的脸,心里憋屈极了,面上还是得赔笑。
  江老夫人完全不知道他的难处,抓着他的手臂,神情狰狞,眼神凶恶:“是那个女人回来了,那个毒妇!你为什么不把她生的那个怪物弄死……”
  江老夫人低声嘶吼着,声音尖锐,后面那句话甚至喊破了音,不明真相的人只听清前半句,已经能感受到她的恶意,
  而能听清后半句的都是知道秘密的人,江云枫的脸色青白交错,这下不止他头冒冷汗,地上跪着的江夫人和一双儿女也已经开始落汗,就怕祖母再说出惊人之语。
  江瑾年本来没笑,听见这句话后反而笑了起来,只是这笑没有半点温柔,瘆人极了,让人背脊发寒。
  江老夫人吓的不清,抓着江云枫胡言乱语,全身颤抖着,最后两眼一翻,直接昏倒过去。
  江云枫连忙撑住她,担忧之余又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地上跪着的想帮忙,动了一下又想起宗聿还在面前站着,只能干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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