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太后以为宗聿有什么后招,没想到是让江瑾年解释,一个哑巴能解释什么?
  太后心中不屑冷笑,她都听江闻月说了,江瑾年性格软弱,江家让她替嫁,她甚至不敢反抗,整天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还不如丫鬟强势。
  太后根本就没把人放在眼里,拿乔道:“我倒要看看这个不孝女能解释出什么花样来。”
  宗熠没有立刻答应,江家有恃无恐,必定留有后手。
  可宗聿胸有成竹,看他的眼神带着期望,宗熠不忍他失望,对江瑾年道:“朕给你这个解释的机会。”
  江瑾年抬手谢恩,宗聿在旁补充:“瑾年不会说话,请皇兄赐笔墨。”
  宗熠一怔,一旁的吕忻也吃惊地抬头。
  他们想过江家大胆,但没想到江家大胆到这个地步。他们送一个有口难言的哑女,便是要堵死方方面面的沟通。
  宗熠沉下脸,给吕忻使了个眼神。吕忻心领神会,让一旁的小太监搬来矮桌,备上笔墨,请江瑾年动笔。
  宗聿陪在一侧,看着他书写。虽然他懂唇语和手语,但他没打算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来。
  江瑾年书写很快,随着那些字落下,宗聿脸上的笑意缓缓消失,一双剑眉皱起。
  江瑾年写完后,将纸递给吕忻。
  吕忻看向宗熠,得到宗熠首肯,帮忙念道:“替上花轿一事,王爷知道弄错后并没有怪罪我,只是留我在府上歇了一夜,说今日带我进宫解释清楚。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妹妹若是介怀,我愿意剃度出家,这一生不再入红尘之地。”
  江瑾年以退为进,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
  宗熠斜了宗聿一眼,见他不高兴地盯着江瑾年,心头的的猜测又真几分。
  江闻月没想到江瑾年甩手的如此彻底,怔愣了一下,泣声道:“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是担心你才来求姑母,你不领我的一番好意就罢了,怎么还能用一生的幸福来威胁我?”
  太后也不满地瞪着他,帮腔道:“闻月到现在都还向着你说话,让你认个错何难?”
  江瑾年浅笑,掩唇轻咳两声,方才下笔。
  吕忻依旧帮他回话:“此错一在抗旨欺君,二在阳奉阴违,瑾年不敢认。但只要妹妹真心实意地想嫁给宁王爷,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弥补妹妹,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江闻月被问了个正着,她一贯心高气傲,觉得只有天下之母的位置才配得上自己,打心眼里不想嫁给宗聿。
  面对江瑾年的直接,她的傲气不允许她妥协。
  太后见她词穷,连忙训斥江瑾年岔开话题:“天家威严岂容你儿戏?你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坐上花轿时不曾考虑过后果,现在你和宁王爷的亲事已成定局,你轻飘飘一句换回去就可以解决问题吗?女子成亲,这是一生的大事,你是要闻月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在你之后进王府?你是想要她成为天下人的笑话吗?”
  “姑母不必动怒,我只是问妹妹要一个答案,这很难回答吗?”吕忻念着纸上的话,突然神色一顿,面露异色,“也是,妹妹若是愿意,又怎么会把我推上花轿呢?”
  江瑾年图穷匕见,解释替嫁只会是一个无休止的争论,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跳进这个陷阱,而是做好铺垫,逼江闻月直面这桩亲事。
  江闻月不敢正面回答,高声反驳道:“你胡说!明明是你打晕了我。”
  江瑾年早猜到她会这样说,笔下已有答案。
  这一次不是吕忻帮忙念,而是在他身旁坐下的宗聿回怼:“我自幼体弱,又在病中,怎么有力气袭击你?而且我在府内人生地不熟,如何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瞒天过海?”
  江闻月镇定些许,煞有其事道:“自然是你买通了侍女,让她帮你。”
  言外之意便是江府有人证,随时可以传唤。
  江瑾年没有掉入她的陷阱,继续写道:“我放着自己的侍女不用,却费尽心力去买通不熟悉的家中下人,这不是多此一举吗?妹妹要对质,不如请皇上把我的侍女和这个我买通的下人一起带上来,我们当庭对质。”
  江闻月一哽,神色犹豫。她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她一直在顺着江瑾年的话走。
  江瑾年这几日在家中一声不吭,被下人刁难也忍气吞声,大家都以为他是个好拿捏的,没想到竟然牙尖嘴利。
  江瑾年见她不答,又写道:“妹妹在担心什么?担心我的侍女向着我,还是担心因为我不配合,被你们抓走用来威胁我的侍女此刻已经来不了了?我就这一个丫鬟,陪我在庄子上风风雨雨多年,你们怎么忍心?”
  江瑾年写到委屈之处,悲从中来,笔墨渗透纸页,双眸含泪,胸中激愤之情可见一般。
  他放下狼毫,低声咳嗽起来,面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被脂粉盖过去的病容又露几分,正应了他那句体弱多病。
  宗聿心疼地替他轻拍后背,复述的言语间带了几分火气。他好几次想要反驳江闻月,都被江瑾年在桌下伸手拦住。
  这显得他像个局外人,心里着急也只能忍着。
  江瑾年的咳嗽让这场对峙进入尾声,江闻月的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强装镇定。
  太后意识到不能再让江瑾年说下去,她正欲开口,却被宗熠打断。
  宗熠沉着脸,神情严肃:“你们双方各执一词,都说有人证,那便把人带来。卫淮听令!”
  黑衣侍卫闪现到大殿上,宗熠道:“你速去江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卫淮领命,他以轻功赶路,脚程比一般的太监要快很多。
  眼看事态不受控制,太后面色微沉,她轻拍江闻月的手背安慰她,给自己身后的魏姑姑使了个眼神。
  江家还不知道宫里的变故,得想办法提醒一二。
  “今日殿上的人,没有朕的命令,胆敢迈出去半步,皆以谋逆论处。”宗熠察觉到太后的小心思,手掌重重地拍在桌面上,沉闷的声响让殿上的人心里一紧,“朕倒要看看,这桩亲事你们到底是有多不满。值得你们大动干戈,新婚第二天就闹到我面前!”
  宗熠不再掩盖自己的愤怒,顾及太后的颜面,他言语间多有克制,但态度已经很明显,不会让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太后眼底闪过一抹阴霾,恶狠狠地看向江瑾年。
  江瑾年立刻掩唇咳嗽,露出十分难受的样子。他昨夜醉酒,今日本就不适,这会儿不利用一二,岂不是太浪费。
  宗熠见状,对吕忻道:“把今日当值的太医请来,这位姑娘的话也得验证一二。”
  第11章
  太医的脚程不比卫淮快,但胜在太医院比江家近,吕忻带着人一路疾行,赶在卫淮之前到了大殿。
  好巧不巧,今日当值的人又是宋治。
  宗聿一见他就想到他毒杀了江瑾年,浑身戒备,肌肉紧绷,看人的眼神就像是能射出利箭来,惹得江瑾年都诧异地看向他。
  大殿的气氛本就沉闷,再被宗聿这一盯,宋治更加紧张,给宗熠行礼时,左脚绊右脚,差点摔个大马趴。
  太后忍不住皱眉,面上带着些许嫌弃之色。
  宋治脸色爆红,拘谨地扯着袖子,回话就更不利索了。
  宗熠头疼地对他摆摆手,免了他的礼,示意他给江瑾年诊治。宗聿心里抗拒,可眼下又没有更合适的人选,被宗熠瞪了一眼后,不情不愿地让出地方。
  江瑾年伸出手,神情从容坦荡。宗熠要试他是不是真的病,他根本就不惧。
  宫里的太医医术了得,照顾他的曲落尘也不是吃素的。
  宋治为他号脉,神情稍显凝重,一只手不够,又让江瑾年换了一只手。宗聿紧张地盯着,就怕宋治在他眼前使坏。
  江瑾年察觉到他浑身戒备,小幅度地拉了拉他的衣袖,对他报以一笑,让他放宽心。宗聿被他笑的心都要化了,勉强压下心头的不满,乖乖坐好。
  宋治诊治了好一会儿才上前回话:“启禀陛下,这位小姐有先天不足之症,近日又染了风寒,伴随轻微的发热,体虚乏力,故而精力不济,面色苍白。不知这位小姐可有用药?她身体比常人虚弱,不仔细养着,容易留下病根。”
  宗聿听的一愣神,连忙看向江瑾年,抬手去试他的额头。今早起床后,他们是一起进宫,江瑾年除了偶尔咳嗽两声,并没有别的症状。
  宋治见他试探,道:“有些热症体表不显,只有病人自己能感觉到身上忽冷忽热,受风则寒。”
  江瑾年躲开宗聿的手,无辜地看向他,无声道:【旁人在呢。】
  江瑾年对自己的身体有数,这多半是药效所致。
  宗聿心头起了一股无名火,他知道江瑾年身体不好,可他不知道江瑾年已经病了好几天,江家是真怕不能磋磨死他。
  “同样是江家小姐,怎么有人锦衣玉食,有人连病了都没人管?”宗聿冷哼,面色阴沉。
  他这话一出口,殿内的气氛再度古怪。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