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我还以为我们会吵架。”祁绚想象道,“你会因为我的决定很不高兴,勒令我跟你一起回去,但我没有妥协,于是你以为我打算再次抛弃你……糟糕一点,可能会把你惹哭吧?我都想好怎么哄你了。”
他说着说着,自己先笑了,温子曳不满地挑起眉:
“在你眼里,我就那么蛮不讲理?”
“怎么会,少爷是全宇宙最讲道理的人。”祁绚一本正经,“除了某些情绪失控的时候。”
温子曳想起往日一二三事,无话反驳。
他磨了磨牙:“……那还真是抱歉了,我知道我很难缠。”
“不难缠,”祁绚讨好地亲了下大少爷修长的颈侧,“明明就很可爱。”
“现在我们没有了契约,又要分开不知多长时间。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舍不得,少爷,我舍不得你。”他的声线低下去,“要是闹起来,干脆把你强行留在银月好了——一瞬间,我也产生过这样恶劣的念头,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真坏啊。”温子曳轻轻说。
“少爷就不坏了吗?这回不彼此彼此了?”祁绚问,最后轻得像一声叹息。
“我们就要分开了,你真的……没有不安吗?”
“……”
怎么会没有呢?
温子曳想着,揪紧了他肩头的衣服,指尖抓得布料满是褶皱。
分开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不能见面,不能说话,不能像现在一样紧紧拥抱,感受对方的触碰、温度、气息。
意味着高兴不能分享,难过不能安慰,任何想法任何情绪,都隔着遥远的星域,难以传达。
意味着早晨醒来,床头不会看见沾着露水的鲜花;疲惫时,不会品尝到奶味和甜度都正正好好的热可可;倘若难以入眠,不会得到安抚的吻,更不会有人用清澈的嗓音在耳畔哼出宁静的摇篮曲……
光是想想,就寂寞得难以忍受。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祁绚喜欢他,温子曳已不会再质疑这一点,但人是会变的。
遭遇、经历、对事情的看法、由此产生的喜怒哀乐……如果这些都不能及时知悉,他们会不会变得越来越陌生?这种亲密无间的信任与默契,会不会被时间冲淡?到那个时候,祁绚还会继续喜欢他吗?会是和现在一样的喜欢吗?
浓郁的苦涩在胸口炸开,几乎是实质性的不安令心脏越缩越紧。
温子曳不再压抑,任由它自齿关流出。
“怎么会……没有不安?”他断断续续地说,“北星域和联邦假设的信号塔不同,今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连通讯都做不到,你懂那是什么意思吗?你会和当年一样杳无音信!”
“还没分开,我就快受不了了。等你成为狼王,真的还愿意回到我身边吗?精神力恢复后,银月的王有可能委身做我的契约兽吗?如果可以,我真想罔顾你的意愿,强行把你带走。可我知道不行,你会伤心的。”
“要是契约还在就好了,”温子曳忍不住想,那样一来,他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没出息,“至少我们还有斩不断的联系……”
“没有契约也不要紧。”祁绚却道,“少爷,我们之间……有比契约更加无法斩断的联系。”
“什么?”
温子曳目露迷茫,祁绚略略拉开两人的距离,伸手按住他的心口,又牵着温子曳的手覆上自己的胸膛。
心跳一如往昔地搏动着。
“爱。”
“爱?”
这个字眼令温子曳感到恐惧。
他曾为探知徐清渡的爱上下求索,也曾被苏枝的爱困顿三年。
那种东西虚无缥缈,又比喜欢更加沉重。像是一副枷锁,一旦说出口,就会永世受困,再也没有挣脱的办法。
可即便恐惧,当他陷入祁绚明亮的眼瞳时,他依旧受到了引诱。
“你对一号说过不是吗?你爱我。”祁绚神色委屈,“难道那是随口乱说的吗?”
温子曳摇摇头。
祁绚的委屈转眼消散,眼底闪过一抹狡黠:“我不信,除非你再对我说一遍。”
“我……”
很简单的三个字,只是嘴唇上下一碰,没有任何约束力。
但温子曳的嗓子不由自主开始颤抖,他庄重地、近乎肃穆地凝视对面,发誓般沉沉出声:
“我爱你,祁绚。”
“我也爱你,温子曳,我的少爷。”
祁绚阖上眼,“不管过去多久,不管距离有多遥远,哪怕相隔在宇宙两端,我也会一直思念你。”
“这份思念将永恒贯穿我的生命,然后终有一天,把我带回你的身边。”
第207章 交易品
“……这是什么?”
温形云盯着眼前甩来的一沓文件, 神情微沉,看向来人。
三男三女,都上了一定年纪,后边还跟着几个年轻小辈, 眼熟得很。这段时间就属这群人跳得最凶, 仗着资历老、人脉深厚, 开始蠢蠢欲动。
没想到今天居然勾结在一起同时发难, 恐怕是在背后达成了某种协议。
“本季度以来温家各个行业的营收报告。”
领头的中年男人目露嘲讽, “二少爷不妨自己打开看看。”
会议室其它人的视线全部聚焦过来, 温形云皱了皱眉,迫于压力,不得不照办。
一目十行地浏览完毕,他本就预感不妙的心咯噔一下。
不管这些人有没有在私底下动什么手脚,数据不太好看, 并一直下行,这点无法造假。
温乘庭被确诊精神力受损后, 温家的经济形势不可避免受到了冲击——像是笃定这位风头无两的议长大人再也无法苏醒、即便醒来也会变成废人一般,许多合作伙伴说翻脸就翻脸, 落井下石者不在少数。
哪怕温形云茶饭不思地扑在工作上,也无法挽回颓势。
合上文件,温形云努力维持着表面的从容,抬头看向中年男人:
“情况我了解了。父亲昏迷至今, 产业受到影响在所难免……”
“二少爷管这仅仅叫‘受到影响’?”
中年男人夸张地做着手势,“三个月内, 整体营收下降了两个点!二少爷年纪小,可能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概念,再这样下去, 要不了多久,底层的许多产业就要赤字关停了。到那时,温家会沦为整个中央星的笑柄!”
“更何况,近来上面变故频繁。上回如此动荡是什么时候,大家都记得吗?”
他转过身,向与会成员大声宣扬,“是百年前,与北星域建交失败、战事频频的时候!”
“那时,温家凭借标记环一举跃入顶层权贵,渐渐发展成如今的庞然大物。现在不知多少人虎视眈眈,想从我们身上咬下一块肉来,效仿温家当初的成功!二少爷,现在可不能再说这种幼稚话!”
“那你想怎样?”温形云问。
“高位有能者居之。”男人仿佛就等他这句话,胜券在握地笑起来,“投票表决吧。议长昏迷不醒,温家却不能一直等下去。”
“你的意思是,要在这个节骨眼进行家主之位的交接?”温形云冷声。
“您的年纪还是太小了,阅历太浅,把温家的船舵交到这样一个小孩子手里,谁能放心?”
男人并不将他放在眼里,不如说,对面按捺不住脾气,不再顶着那张一脉相承的笑容,令他愈发肆无忌惮。
“二少爷,家族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东西,这半年来,怎么也闹够了吧?”
温形云脸色一变,这下彻底阴沉下来:“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清楚。”
男人语气中的嘲弄更加明显,“为了寻找在修学旅行里失踪的大少爷,半年里,你调派了多少搜寻飞船和空间学方面的专家?你知道一天的花费有多惊人吗?”
“怎么,我可不知道温家已经艰难到这个地步,连这点钱都出不起。”温形云道,“更何况,从我个人账户里支的账,和家族没关系。”
“话虽如此,那些飞船、专家,还有消耗的能源结晶,可都是有钱也买不着的资源。就为了找一个废物,值得这样大动干戈?还以为他是以前那位身价无数的继承人吗?”
“收回你的话!”
温形云豁然起身,胸口因愤怒不住起伏。
若非身后宿翡及时按住他的肩,手里捏紧的文件已经砸到了对面脸上。
“我有说错吗?”
见他被激怒,男人脸上的笑容不禁扩大,“失踪的人,自有过错方和警方搜寻。温家纵使有增援的条件,也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享受的,否则岂不全乱了套?”
“再说,半年了,到现在还没消息,恐怕凶多吉少。为一个死人如此铺张——”
“哦?我怎么不知道,只是出门游玩半年而已,居然已经成了死人?”
一道笑语从门口传来,打断了男人的话。
不知何时,会议室的门无声无息敞开,青年逆着光的影子在地面拖长。斜切的光线犹如幕帘,一点点将来人模样显露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