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不过,苏裘也没有就此放过他:“为什么我从没听说过?”
“这种私底下的小事,哪能烦到主人您耳里?”
萧春昱谄媚赔笑,“更何况,我跟她本来也不可能在明面上有什么。萧家和许家当了那么久的政敌,我作为萧家未来的继承人,肯定也不可能娶她,只是玩玩而已,打发打发时间。”
“真的只是玩玩?”苏裘冷笑,“该不会跟她暗中透露了什么消息吧?”
“当然不可能!”
萧春昱坚定得就差对天发誓了,“事关主人的大计、萧家的存亡,我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女人出岔子?孰轻孰重,我当然清楚!”
“主人,您想想,我要是跟他们是一伙的,干嘛把他们逼到k-210星上来?不得早早通风报信,告诉他们这里很危险啊?”
“再说……”
萧春昱的脸色变了变,丢脸似的,憋屈道,“这娘们根本没看上我,喜欢的是温子曳那家伙。要不是温子曳跟他的契约兽好上,说不定他们现在已经订婚了。”
这些情情爱爱听得苏裘一个头有两个大,什么他爱她她爱他他爱他的,乱七八糟。
不过这倒也解释得通为什么许忱会突然掺和这桩事、萧春昱又为什么一直以来都很讨厌温子曳了……
这么想着,苏裘心里怀疑的天秤再次倾斜些许。
“行了!”它眼神阴晴不定地闪烁片刻,见萧春昱还在滔滔不绝地表忠心,烦躁道,“光耍嘴皮子有什么用?拿点更实际的证据出来!”
“证据?”萧春昱闭了嘴,小心翼翼地看来,“不知道,主人想要什么样的证据?我、我当年追求她时的聊天记录……”
“那种东西,想伪造多少就有多少。”
苏裘顿了顿,忽然感到有趣似的笑出声,“我想到一个好主意。”
“萧春昱。”
“是!”
它用手指,隔空在许忱身上画了一个圈。
“去,杀了她。”
“是……啊?”
萧春昱一怔,身子僵了僵,“您说什么?”
“要我……杀了她?”
“怎么,下不了手?”苏裘神情一阴,“不是知道轻重吗?我的话也敢不听了?还是说……”
“不不……我杀!我杀!”
萧春昱连滚带爬地走到许忱面前,盯着那双柔婉的眼眸,从空间纽中抽出一柄光子匕首,缓缓逼近。
背对着那两人,唯独许忱能够看见,青年脸上所有神色如同泼了水的油彩那样逐渐褪去,只剩下一双铅灰色的瞳孔,正轻轻收缩、颤抖。
他将刃口架在了许忱的脖颈上,许忱感到他的手指也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但这只是一瞬间的事,不等被苏裘察觉到,萧春昱先掩饰性地放下手,转过脑袋:
“主人,真的要杀吗?”
他状似可惜地吞吞吐吐,“至少、至少死前,送我玩一玩吧……”
苏裘无语了一下。
到这时候还色心不减,真是没出息到了极点。它都开始觉得丢人了。
“少废话,赶紧动手!”
“是、是……”萧春昱不敢再违抗命令,深吸口气,握紧了匕首。
“真是对不住了,许小姐。”
他的语气有点遗憾,“谁叫你偏偏插手了这件事,惹怒了我的主人呢?我早就警告过你……别离‘他’太近。”
在苏裘耳里,这个“他”自然是指温子曳。
但许忱看着萧春昱空洞的眼神,却再清楚不过,所谓的“他”究竟是谁。
她蓦地拼命摇头挣扎起来。
“怎么,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没有请示苏裘,萧春昱直接撕开她嘴上的封条,施舍怜悯似的,“说吧,遗言,我会好好记住的,毕竟我是真的喜欢过你……”
“——我不后悔。”
许忱平静地打断他的话。
萧春昱的呼吸声沉了下去,他咬住牙,像是被激怒了:
“不后悔?呵呵,说得轻巧。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吗?你知道害死你的罪魁祸首是谁吗?就是‘他’!是‘他’毁了你的一辈子!”
“你原本可以安安分分地在联邦当你的许家大小姐,未来可以从政、可以从商,可以一步步实现你的理想,死在这里就什么都没有了,你难道不懂吗?!”
“你以为这么大义凛然地因‘他’而死,‘他’就会感激你、爱上你了吗?那是不可能的,‘他’才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好的人,只会为了自己的目标不择手段!哪怕付出你的性命也在所不惜!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后悔!”
“你错了。”
忽然间,许忱微微笑了,视线仿佛一阵风、一场雨,轻轻抚过萧春昱沉郁的眉眼,和青筋迸起的额头。
“我知道‘他’需要我,所以我在这里。”
“如果我死了,我也不需要‘他’的后悔。因为从头到尾,都是我选择的、我想要的路,与任何人都无关。我任性的后果,我自己会承担。”
她闭上眼睛,扬起下颌。
“动手吧,杀了我。”
萧春昱凝望她半晌,胸口起伏,终于在苏裘不耐烦的催促声中,高高举起了刀。
然后——落下!
第170章 守护神
“啪!”
手臂悬停在半空。
匕首吞吐的寒芒距离颈项仅一步之遥。
萧春昱喘着粗气, 缓缓转头,望向那个千钧一发阻拦了血案发生的家伙,在看到苏裘的瞬间顿了一下,随即露出困惑的表情:
“主人……?”
“哼。”苏裘感受到掌心的力道, 清楚刚刚那一记是真下了死手, 甚至因为破防有些用力过猛, 心底的疑虑这才完全打消。
它撒开萧春昱, 看着许忱淡淡道:“行了, 留着她还有用。”
萧春昱眨眨眼, 贼心不死地说:“可是主人,温子曳那混蛋心眼可多,他的话不能信啊!依我看,不如把她交给我……”
“我的决定,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置喙?”苏裘冷声, “我说过她还有用,没听明白吗?”
“是、是……”萧春昱尴尬地低下脑袋。
“把她带到别的房间关起来, 看好了。要再出什么问题,唯你是问!”
萧春昱一个激灵:“是, 主人!”
“带着人下去吧。”苏裘挥了挥手,视线转向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原地消失的六号,深深吸了口气,“我跟它还有事要谈, 暂时别让任何人过来这边。”
*
“哗哗……”
水声填满整间盥洗室,没有开灯, 一片漆黑。
加热器也没有打开,水流只堪堪维持在没有冻住的温度,冰冷刺骨, 泼在脸上,仿佛脸颊都要结霜一般。
萧春昱将打湿的头发捋到后方,抬起头,盯着镜中影影绰绰的人形,和人形那张冻住似的、面无表情的脸。
水珠从睫毛滴落,沿着下颌线流下颈项。
下意识的,他伸手摸了摸咽喉,平摊在面前,是修长、干净的一双手。
……正轻微地、不住地颤抖。
镜中浮现出女孩仰起头,献祭般露出颈项的姿态。
那双看似柔和、又比谁都有主意的眼睛直直看着他,无声催促。
催促他赶紧动手。
他清楚这是苏裘对自己的试探,有温子曳那番话在前,以对方的个性,不会这么鲁莽行事,如果自己流露出任何犹豫和破绽,后果不堪设想,多年布置都将功亏一篑,萧家也会不复存在。
扮演出让对方放下戒心的角色很容易,萧春昱向来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也向来懂得如何取舍。
所以,刚刚,他是真心实意打算杀了许忱。
匕首被颤抖的掌心握住,对着镜面,萧春昱将其横在咽喉旁,脉搏的鼓动沿着绷紧的刀刃传来,和心跳声融为一体。
如果苏裘没有阻止……
……他就会用这把刀……
萧春昱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深深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像是被魇住了。
匕首慢慢按了下去,刀刃轻而易举割开皮肤,被涌出的鲜血染红。
前所未有的痛苦在胸口绽开,血、水、冷汗,糅杂着染脏衣襟,漆黑的空间亦随之扭曲、混沌。
“叮当”一声,匕首掉落在洗手台上。
青年的肩脊塌陷,双手一并掉落在洗手台上,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大口喘息。
——不是早就决定好了,什么都可以舍弃吗?
——不是早就把属于“萧春昱”的一切全部丢掉了吗?
事到如今,为什么要迟疑?为什么要懊悔?
为什么……要害怕?
他看到自己露出奇怪的神态,如同一滩浑浊的油彩。
能在表演中精细操纵每一个微表情的五官不受控制,生出了意志似的疯狂挤压面部,最终,凝固成一个自暴自弃的笑容。
“该死的……”
萧春昱咬了咬牙,又往脸上泼了一遍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