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余其承被他歇斯底里的样子惊呆了,他怔怔地看着蓝行,少年神情倏然柔和下来,伸出一只手,轻轻抚过余其承的面颊。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其承,你和我说真心话。你真的想去契约别的兽人?你真的希望我被别人契约?”
蓝行指了指自己干干净净的颈项:“你觉得,如果我成为其它人的契约兽,他会像你一样对待我吗?”
“那不可能。”他哂笑,“世界上能有几个和你一样的蠢货呢?”
“再高等级的契约兽,也得当条听话的狗,才能让他们安心。他会给我戴上标记环,会掌控我的自由、我的尊严、我的生死……到时候,就算要我跪在地上侍奉主人,我也只能默默接受,不是吗?”
余其承的眼圈迅速红了,光是想象一下那种场景,他就愤怒难当。
他知道蓝行并不是在危言耸听,这瞬间粉碎了他心底微薄的坚持,余其承用力摇头:
“我不要!”
蓝行问:“不要什么?”
“阿行……我不想你当别人的契约兽。”余其承痛苦又绝望,他喃喃道,“可是对不起,我太没用了,契约不了你……”
“谁说的?”
蓝行上前一步,将他的头抱进怀里。
“你以为我毫无准备吗?”蓝行低头蹭着余其承的头发,“虽然没想过我会直接蜕变成a级……但变成b级这种可能性,还是有考虑过的。”
他向余其承晃了晃手中的一支针剂:“这是anm007号,一款令兽人精神衰弱的药剂。”
又晃了晃另一支,“这个,是hum007号,能短暂地使人类进入亢奋状态。”
余其承好像明白他要干什么了。
“但是,就算你的状态再糟糕,我的精神再亢奋……”他皱着眉,忧心忡忡,“a级和d级的差距也实在太大了。阿行,这真的能成功吗?”
蓝行幽幽吐出一口气:“那就看你的了。”
“我?”余其承苦笑,“我……能做到什么?又不聪明,又没学问,像你说的,我就是个蠢货、胆小鬼。”
“不是的。”蓝行没想到他这么看轻自己,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其承,每个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事情。”
“你有你独一无二的价值。”
“阿行……”
蓝行紧紧抱住余其承,小声道:“如果契约对象不是你,我宁可去死。”
“你看,”他侧过脸,“外面就是大海。”
“我本来的打算,是强迫你跟我契约,如果成功,皆大欢喜;如果失败,你的精神力崩溃,变成傻子,我就带你一起走到海里去,我们永远在一起。”
他说得平淡,余其承却体会到了他的决绝。
“不过,现在我给你选择。”
蓝行松开手,解开余其承身上的绳子,将两支药剂塞进他的手里。
“和我契约,风险很大,做不到就是死。如果你不愿意,我会带你回去,以后,你还是余家快快活活的大少爷。所以……”
他凝视着余其承,一字一顿地问:
“余其承,你愿意当我的主人吗?”
余其承紧紧攥着两支药剂,良久,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愿意。”
他要蓝行当他的契约兽。
除他以外,谁都不行。
第77章 糟糕了
契约不成就去死。
那大概是随波逐流混了二十多年, 余其承做过最疯狂的一个决定。
好在他赌赢了,以d级的精神力契约了a级的蓝行。现在回头想想,余其承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成功的。他好像总是这么稀里糊涂,想不通太复杂的问题。
阿行说他有独一无二的价值……可那到底是什么呢?
他到今天也不明白。
“虽然, 我很高兴阿行那么坚定地选择了我。”余其承叹气, “但偶尔有些时候, 还是会忍不住觉得, 当我的契约兽太委屈他了。”
温子曳不赞同道:“蓝行都不觉得委屈, 你替他委屈什么?”
余其承干笑两声:“也是哦。”
他情绪来得快, 去得也快,倒完苦水后,慢慢又恢复了寻常那副表情。
不过温子曳看得出来,他心底仍存在芥蒂。
蓝行逼他契约的手段很有效果,但太激进, 在那时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可当事情落幕, 头脑冷静下来,难免会生出多余的忧虑。
余其承需要“被需要”, 而他们的脾性和相处模式,又注定了蓝行才是那个给予者。
温子曳想了一会儿,问余其承:“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会和你鬼混吗?”
“呃……为什么?”
说起这个, 余其承有点心虚,带坏曾经圈里的高岭之花, 他可谓功不可没。
“因为我很无聊。”
仔细想想,从余大少傻兮兮地端着杯酒和他搭话,一直到今天, 也才过去不到三年。
温子曳一时间微微恍惚,三年前的他是什么样子来着?
——被苏枝背叛,精神力受损,关在疗养院里以休养的名义拒绝所有交流。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好像做什么都没有意义,这段不断被抛弃的人生简直就像个笑话。当他下定决心不再承认“温家继承人”这一身份后,“温子曳”也跟着模糊不清起来。
于是他想,那就跟从前的自己对着干吧,去尝试温大少爷永远不可能尝试的一切。
放纵自我,也许就会觉得快乐了。
去酒吧喝酒不是他干的第一件“坏事”,更不是最后一件。
只是那个时候,温子曳已经感受到了无趣,他并不喜欢周围形形色色的冒犯打量,这种没有意义的宣泄只让他觉得吵闹和混乱。
烦躁不断积累,他一杯一杯地灌着酒,严格执行着他的“放纵”计划,越喝越清醒。
也就是这个时候,视野里忽然闯进一张笑脸。
中央星纨绔里数得上名号的余其承余大少,温子曳当然认识,余家不是什么不入流的家族,余家大少爷和他家契约兽的渊源也算桩不小的新闻了。
余其承举着酒杯,非常自来熟地问:“温少,一个人?”
温子曳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既不像其他人对自己敬而远之,又没什么曲意逢迎的态度。
一张看着就没多少心机的脸,和苏枝一样,他想做什么?温子曳想,其实做什么都无所谓,便回答了他:
“一个人。”
“那不介意多我一个吧?喝酒嘛,一个人多没意思?”
“好啊。”
他们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认识、又意料之外地混熟了。
有些话,温子曳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对余其承说出口,但他一直知道,在他最迷茫、离放弃最近的时候,余其承主动的靠近,成为了吊住他的一道牵绊。
这家伙的热情不能驱散严冬,可到底在他身边留下了温度。
不多,但足够。
“蓝行的意思,我可能比你更明白点。”温子曳笑了笑,“我和他脾气都不怎么好,也就你,能在我们旁边呆住。”
“你们只是看起来难相处。”
他们俩对自己人有多护短,余其承最有发言权,他下意识反驳。
温子曳拍拍他的肩,转过身说:“这就是你的价值。”
“什么?”余其承似懂非懂,见他要回去,赶紧亦步亦趋地跟上,嘴里抱怨似的嘀咕,“小曳你就把话说清楚点呗,我还是没懂……”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进驻使馆六楼大厅,却见书记官正低声与馆长说着什么。
一看到他们,两人瞬间闭嘴,馆长脸上的烦躁也换成陪笑,远远招呼道:“温少、余少,休息好了?我马上让人准备巡视的车。”
“这倒不着急。”温子曳看了毕恭毕敬站在一边的书记官一眼,“发生什么事了吗?”
“也没什么大问题。”
馆长随意地摆摆手,冲书记官使了记眼色,让他先离开,尔后才慢吞吞地解释,“温少也知道,下城区的治安,当然和上头不能比。兽人族群之间发生争执,有时候闹大了,就会折腾到驻使馆来……常有的事,我已经派人去处理了,不用担心。”
终于来了。
温子曳作出饶有兴趣的样子,“兽人闹事?这么大胆,我还真想看看。”
“哎呦……”馆长怕的就是这个,他哪敢让这俩煞神知道失踪的事?
他擦着汗,尽量拖延着时间,“温少,那种场面又混乱又危险,万一伤到两位,我怎么交代?”
“站远一点就是了。”
余其承猜到是祁绚那边的动作,也帮腔道:“就是,再说了,我们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那种人,能有多危险?”
“还是说,”温子曳扶了下眼镜,似笑非笑地睨着馆长,“有什么不能给我们看的?”
“温少这话可冤枉我了。”馆长苦笑,眯起的眼缝中划过一丝狠色,“既然两位都想去看看,那就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