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少爷。”祁绚道,“你真的很讨厌。”
温子曳皱了下眉:“好端端的,你闹什么脾气?”
祁绚轻轻说:“闹脾气的人是我吗?”
温子曳眯起眼眸,心底的失控感越来越强烈。
他按捺下那份好像秘密被戳破的心虚与慌乱,似笑非笑道:“哦?难不成是我?”
“谁知道呢?”祁绚竟也学着他的语气,反问了一句。
温子曳一怔,一向只有他这么怼人的份,这是第一次,需要他去揣测别人的心思与脾气。
对象还是素来表达直白的祁绚。
他有些不舒服,还有些无所适从,不悦地说:“别忘记我们的交易……时期截止至今晚,你忤逆我,是想游戏玩到一半就跑?”
他记仇地把那个刺耳的词扔回去,眸色阴沉至极:
“祁绚,我最讨厌这样的人。希望你不是。”
祁绚听罢,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少爷。”
接着,他走到温子曳身边,情绪似乎瞬间平静下来,“下楼吧,很多人在等着我们。”
温子曳诧异地看着他,怀疑他是不是脑壳坏了。
这是在做什么?忽晴忽雨,捉摸不定的。
可这会儿并不是追究的好时机,他将疑问和恼怒压下,调整了番表情,才领着自家契约兽往楼下走去。
*
宽阔的大厅里,人头攒聚。
摆满酒水美食的推车和餐桌排在两侧,不过这会儿没人敢图那两口吃的,目光纷纷投向二楼露台,不时小声地进行议论。
正在致辞的温家族亲笑容满面,洋洋洒洒,充分调动着场上的气氛。众人也很给面子,捧场的笑声与掌声不绝于耳。
温乘庭站在前方,旁边紧跟着亦步亦趋的温形云。
父子俩打扮庄重,身姿笔挺,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
只不过,后者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哥哥还有祁绚,怎么还不来……”
他眼神不时地往身后的楼梯瞟去,十分担心。
温子曳已经三年没参加过他的生日宴了,尽管知晓这次对方已经来了,也不可能缺席,温形云依旧怕人一声不吭就跑了。
他偷偷瞥了眼许久不见的父亲,咽了咽口水,又觉得温子曳出席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也不知道他哥对联姻这件事是怎样打算的……横竖怎么看,温子曳都不像是个会听话的,温乘庭更不是吃素的。
这场目的暧昧的舞会,能顺利举办吗?
“……感谢各位赏光,在晚宴正式开始前,还有一场特别的舞会。”
另一边,族亲的致辞终于走到最后,笑眯眯地宣布,“接下来,这个地方就先交给年轻人吧,希望大家都能找到心仪的舞伴,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呵呵呵……”
他说完,退后一步,打算将发言位让出去。
回眸一看,却愕然发现本该出来主持的人到现在没露影子。
“这……”
族亲看了看神情不变的温乘庭,没有得到任何变动的指令,便按照原本的流程走了下去。
心里则暗暗嘀咕,也不知道家主为什么非要指定让大少爷来做这件事,这三年对方自暴自弃闹出的笑话还少吗?
这么重要的场合……
底下的名流们等待片刻,仍未得到安排,不少年纪小的已开始跟身边的人窃窃私语。
“不是说舞会要开始了吗?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难道临时取消了?可恶,我期待好久的……”
“应该不会,没接到通知啊。后台出问题了吗?”
“怎么可能,这可是温家!”
“……”
讨论的声音渐渐起伏,露台上,被各色困惑眼神盯住的温形云有些笑不下去,一双猫眼滴溜溜地往后乱飘。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了不轻不重、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随即,温柔清澈的声音响彻全场。
“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哥哥!”温形云大喜过望地回头,温子曳正扶着楼梯,含笑走下。
一时间,记忆中的片段与现实重合,吊灯金碧辉煌,光影流转,洒落在那只修长白皙的手背上。
衬衣、马甲、皮鞋。
与年少时不同的是,温子曳这一次穿了一件浅灰色的西装外套,前襟还别了一朵新鲜欲滴的白玫瑰,看品种,似乎是刚从院后花园里摘下的。
温形云凝望着温子曳的微笑,一阵恍惚,几乎分不清今夕何年。
但很快,温形云就清醒过来——他和温子曳身后极其出挑的白发青年对上了眼睛。
身为温子曳的契约兽,祁绚舞会自然是要跟在身边的。
两人甫一出现,大厅里的声音倏忽一静。
随即,更大的议论声纷纷响起。
“小曳!小绚!”
露台下,原本端着酒杯无所事事地发呆的余其承露出一个笑容,朝上方挥了挥手,又冲温子曳比了个“ok”的手势。
后头的蓝行一脸无奈。
温子曳朝余其承笑了笑,祁绚则略略不解。
他瞥一眼跟前,大少爷果然安排了什么。
温子曳走到台上,笑容不见分毫差错,祁绚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如影随形。
三年不曾正式出现在人前,这么重要的场合一上来就迟到,不少人都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这位闻名遐迩的温家大少爷。
以及传闻中,与他关系暧昧的那只契约兽。
温子曳早就见惯了类似的场合,习以为常;至于祁绚,这些日子小锡兵的折腾足矣令他保持镇定。
各种目光从四面八方掠来,两人皆淡定自若,身姿笔挺。
“耽误了时间,实在抱歉。”温子曳笑道,“本还准备了些活跃气氛用的开场白,现在倒没有讲闲话的空余了。”
说着,他露出一个微微苦恼的表情,好似准备良久的台词没机会说出口,让他非常失落。
台下发出善意的哄笑,也有人眼神闪烁。
这位大少爷如今浑是浑了点,引领话题的本领倒是还在,举重若轻地就把迟到的事揭了过去。
听到笑声,温子曳的神情愈发放松。
“今天是我弟弟形云的成年礼,年轻人的生日会,总不该办得太死板。想休息的,可以让侍者领去歇息的会客厅,在那儿喝喝茶,聊一聊天,正式晚宴十点开始。
“此前,大家该吃吃、该喝喝,有心仪的舞伴就去邀请……话不多说,舞会马上开始,可做好准备了?”
“那是当然!”
“温少爽快人,我们早等得不耐烦了!”
响应的都是各家小辈,年纪大些、对舞会无意的长者们也乐见其成,一个个在这热烈的气氛中依序退场,被请去了隔壁。
灯光“嚓”地黯淡下来,舒缓的曲调作为背景音乐响起。
唯独舞池中投下一线光束,将焦点汇集。
温乘庭看了温子曳一眼,又看了祁绚一眼,声音无喜无怒:“这就是你的契约兽?”
“我想您早就看过照片了。”温子曳随意地说,“他叫祁绚。”
祁绚面无表情地点头。
“祁绚……?”
温乘庭念了一声,忽然说,“这个名字可不简单。”
祁绚怔了怔,明白过来他的意思:银月帝国的祁绚是“死了”,又不是不存在。既然温子曳都知晓,没道理身为议长的温乘庭不曾听闻。
温子曳遭到质询,却不慌不忙地笑了:
“当然,我特意取的。好不好听?”
“只是好听?”
温子曳恍然般地说:“哦,忘记告诉父亲了,其实他不是月光犬,而是北星域那个死了很多年的雪原狼小王子。”
“……”
温乘庭和祁绚一并沉默。
若说本来怀疑近乎七成,温子曳这一通胡言乱语,反而让温乘庭无法尽信。
而温形云望望这个,瞧瞧那个,根本不明白自己父亲和哥哥在打什么哑谜。
半晌,温乘庭不说话,温子曳说:“父亲不走,是也想来跳舞吗?那为人子的,总该送上一点心意。”
心意?
祁绚和温形云一块糊涂地看着这对父子。
只见温子曳在终端的空间钮上一抹,两副精巧的面具便出现在手中。
温乘庭的眸光一动,视线从温子曳身上挪开,投向下方。
祁绚跟着看去,发现不知何时,停留在舞会的大部分人都戴上了遮住半边面容的假面。
一眼望去,长裙飘飘,西装革履,面具各异,在昏暗的灯光下分不清到底谁和谁。
温乘庭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假面舞会啊。”温子曳笑眯眯地说,“许小姐与我说,想玩点刺激的。”
他一边说,一边也将面具盖在脸上。
半月型的银色面具遮住了那张五官温柔的面容,只留下颌漂亮的线条,和红润的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