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它叫小锡兵,军事型机器人的一种,没有搭载语言模块,主要负责定位、追踪、数据处理。”温子曳似笑非笑,“说起来,你也该给它道个歉。上回你把它丢掉,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
丢掉?
祁绚疑惑,很快想起这回事——对了,这是之前温子曳在给他的衣服上动的手脚,他发现后拿做节目当借口,跟一个小年轻换走了。
他鄙夷地望着温子曳,讲点道理,这也能赖在他头上吗,当时他可是在逃跑。
“让它呆在你身上吧。”温子曳接到祁绚埋怨的眼神,笑了笑,“这回不准再丢了。”
说着,他探过身,亲手将圆片贴在祁绚的领口。
小锡兵迅速与柔软的丝织物贴合,颜色也发生了变化,与此同时,祁绚身形一僵,迅速站起身,往周围扫去。
他感到许多束视线从四面八方投来,其中不乏一些满含恶意的目光。
是谁?他顷刻警觉,然而找了一圈,并没有望见不速之客的身影。
这令祁绚更紧张了,他瞳孔收缩,化为森冷的竖线,一遍又一遍地巡视着。倘若獠牙和利爪还在,他已凶相毕露。
“少爷,”祁绚压低嗓音,“有人。”
温子曳弯了弯唇,好整以暇地说:“没有人,坐下吧。”
祁绚反应过来,第一时间低下头,看向领口的小锡兵。
虽牢牢粘在衣物上,藏得很隐蔽,但以兽人的目力,他能清楚地瞧见上边密密麻麻的、细小孔洞一样的东西。
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正是从中探出。
“这是什么意思?”祁绚仿佛受到了愚弄,冷冰冰地质问。
他的态度在温子曳预料之中,大少爷笑意吟吟,不疾不徐地扶了扶眼镜:“你需要习惯。”
“我不能习惯。”祁绚立刻懂了他的打算,拒绝,“对危机不够敏锐,会丧命。”
“当然不是让你放下戒备,中央星再和平,在我身边也不能松懈。”温子曳说,“但是,你得改一改那种下意识恐吓敌人的毛病。”
祁绚皱皱鼻子,还是没答应。
温子曳敲敲桌面:“我知道,在你家乡,这么做能吓走不少不怀好意的家伙,省下很多力气。可在中央星,越不动声色越能唬住别人,贸然暴露自己的警惕和感知,会卖给对手很多信息。”
“……人类为什么要这样绕绕弯弯?”祁绚轻哼一声,“知道打不过还敢冲上来?”
温子曳嗤笑:“问题是,你能让别人知道他们打不过你吗?d级的月光犬先生?”
祁绚被他一句话堵了回去。
“就算能,”温子曳喝了口水,笑容转凉,“祁绚,你要记住,联邦和北星域不同,个体的武力再强,别人也有的是办法对付。不要让任何人摸到底,这是最保险的做法。”
“就像你一样?”
温子曳望着自己语出惊人的契约兽,祁绚像是并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眼神清澈而直白。
他微笑,点头:“对,像我一样。”
“我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他说,“作为我的契约兽,一个月后的那场宴会,会有各种各样的人来观察你、试探你。在那之前,你必须做到毫无破绽。”
“这就是你在联邦的第一节课,明白吗?”
祁绚似懂非懂,他一定程度上被温子曳说服了,慢慢地坐下来。
那些视线依旧令他如芒在背,很不舒服,即便知道都是假的。
他调整着紊乱的呼吸,压下骨子里的蠢蠢欲动,想了想说:“我可以尝试。不过……”
“血毒的话,大概不到一周就能代谢干净。”
温子曳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期间如果你忍不住,就过来找我。”
祁绚被呛了一下,他咳嗽两声,睁大眼睛,语调都变了:
“你还要——”
“或者你有别的方法?”
温子曳打断他,祁绚无言以对。
“我倒奇怪,你为什么这么介意?”温子曳不解,“难道不舒服吗?”他自我检讨了一下,“我应该做得还不错?”
“你们联邦人……”祁绚欲言又止,“都这样?”
“我们?”
“你也是,那个许少爷也是……”
温子曳危险地眯了眯眼,什么时候许凝能和他相提并论了?在祁绚眼里,自己跟那个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家伙一个等级?
他很不高兴:“主人为自己的狗解决生理问题而已,别和那个精虫上脑的家伙混为一谈。”
祁绚咬牙,温子曳把那种事情当成什么?撸狗吗?
“你以前也这么对那只碧目狮?”
“碧目狮?余其承那家伙和你说的?”温子曳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看来祁绚已经展开行动了。
祁绚闭嘴,突然有点明白温子曳之前所说,贸然暴露已知,会卖给敌人很多信息的意思了。
这位大少爷是个中翘楚,他不是早就体会过?
他发觉得及时,改得也很快,不说话时,光看那副冷漠的神态,就算温子曳也很难细究底下的真正心思。
温子曳对此表示满意,便将他的破绽揭了过去,回答表面的问题:
“怎么可能,我又不喜欢那只碧目狮。”
他朝祁绚笑一笑,“我只喜欢过你,所以你是第一个。”
明明知道温子曳的“喜欢”不是那么回事,祁绚仍有一瞬的惊心动魄。
他禁不住记起之前在温泉里,到处都是朦胧的水雾,将大少爷温柔却薄凉的面相氤氲得润泽可亲。温子曳一直看着他,像是除此以外什么都不要紧,珍之又重。
一向深不可测的对手露出这般痴迷情态,无疑最能满足人的虚荣心和征服欲,他正是被这样迷惑,才会任由对方施为。
然而祁绚也深知,他所体会到的一切,都在温子曳的算计中。
他的感情、欲.望、渴求,自始至终被温子曳玩弄于鼓掌之间,亲昵的微笑和暧昧的话语只是假面,是引他步入陷阱的诱饵。
他必须在这场游戏中保持绝对的清醒。
这样想着,祁绚躁动的心也慢慢沉定下来,他直视温子曳的眼睛。
利用能够利用的,积蓄能够积蓄的,他一直如此生存。孤狼从不缺耐心,隐忍和退让,只为了等待一击致命的那个瞬息。
翻盘之前,他需要尽己所能地学习。
“那我就不客气了。”
温子曳听他礼貌地运用着星际语,话间,那枚虎牙在唇边露出一点尖角,像是藏匿在美好图卷中,最后才杀机毕露的匕首。
“有需要的话,我会去找你的,少爷。”
*
祁绚的课程囊括各种领域基础,以及生活常识,排期很满。
温子曳的教育风格干脆凌厉,他并不是个有耐心的老师,但学识绝对丰富,不论祁绚漫天撒网地问什么,他都能给出解答。
而作为学生来说,祁绚也是难得的省心,聪明、灵敏、举一反三。
他从不叫苦叫累,就像一块缺水的海绵,孜孜不倦地填充着各方面的空白。就算是自由活动的休息时间,也动不动往图书馆扎,那间雪山般空旷的房间里,逐渐被各种书籍摆满。
总体来说,师生关系和睦,进度喜人。
在处理血毒的方面,不知祁绚说服了自己什么,温子曳发现他彻底放下了原本的介怀。
这只雪原狼本就对欲求不加掩饰,他没有常人的羞耻感,活得简单而野蛮,一旦放开,比温子曳还不当回事,压抑不住时自然而然就会搭上自家少爷的腰。
温子曳难得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可偏偏在捡回礼仪后,祁绚还会在直白外披上一层礼貌的表皮。先询问、再恳求,没有丝毫逾越,一口一个“少爷”喊得恭敬乖顺极了,让温子曳不放下手头的事情去安抚他都不行。
不过他也清楚,不是到极限,祁绚也不会来找他就是了,他的契约兽的忍耐力,往往令他自叹弗如。
这样一边勤恳学习,一边胡作非为地过了四五天,祁绚身上的血毒终于差不多褪干净了。
“唔……!”
感到耳边沉重而急促的呼吸,温子曳松开手,先抽出手帕擦干净,接着拍了拍环在腰上的手臂。
“好了,松开,我去洗个手。”
祁绚还没回神,下意识蹭了蹭怀中凉冰冰的东西,喉咙发出含糊的声响,尾巴缠着温子曳的小腿,尾巴尖扫来扫去。
他的皮肤发烫,不过出汗很少,并不黏腻。但温子曳莫名也开始燥热,用手腕推了推人,加重语气:
“祁绚。”
“嗯。”祁绚平复着余韵,嗓音发颤,“我知道了,少爷,我也去洗个澡。”
他放开温子曳,简单整理了一下衣服。
一颗一颗的扣子系到最上面,逐渐遮蔽住白发青年漂亮流畅的肌理,温子曳忽然有些可惜。
他搞不明白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大概是被祁绚的不冷静传染了吧,摇摇头,转身回去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