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守宫中毒时间不明,而且在自己家唱念做打这一套下来,至少耽搁了一个小时,早就错过了最佳救治时间。能撑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了。
  “她交代了什么吗?”裘智问道。
  白承奉这么晚才回来,估计是在皇城司听李尧彪审讯。
  皇城司审讯向来严苛,李尧彪手段凌厉,遇到这种犯人,多半是先上刑再审讯。可守宫现在只剩一口气了,要是再动刑,怕是人直接没了。
  好在守宫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怀疑是同伙暗害,不等李尧彪问话,便主动交代了一切。
  她本姓王,原名大妞,扬州人士,自幼被卖到了青楼。因为胳膊上有一颗红痣,形似守宫砂,青楼里的妈妈就给她起了个名字,叫守宫。
  裘智和朱永贤闻言一怔,没想到守宫十句话里,居然还掺着半句真话。
  守宫幼年时无法接客,便在青楼中充当小丫鬟,伺候其他姑娘。她天性聪慧,十一岁时趁人不备逃了出来,跟着一个戏班子来到京城。学了两年的戏后,又从戏班逃走,从此流落江湖,以行骗为生。
  守宫一向独来独往,偶尔与别人搭伙。这次算计肃王,便是其他骗子慕名而来,她依计行事,得手后大家分赃。
  这一切的主谋,正是寺庙的住持,江湖混号“灯笼张”。他虽然流窜作案,但听口音是京师人,在江湖中小有名号,专做大案。
  朱永贤问道:“这个老和尚姓张?”
  白承奉摇头道:“守宫说这只是江湖绰号,她也不清楚对方的真实姓名,没准是随意取的。”
  朱永贤点点头,示意白承奉继续。
  灯笼张有两名手下,一个叫“大姐”,另一个叫“八妹”。二人关系亲密,至于是不是亲姐妹,守宫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大家萍水相逢,做的又是杀头的勾当,彼此不会透露太多底细。
  另外两名婢女和引路的采药人,则是灯笼张临时找的帮手。守宫从未听过他们的名号,多半是些籍籍无名之辈,或是从外地流窜至京城的。
  这次骗局一共骗得三万两银子,前期投入了三千两,剩下的两万七千两,灯笼张独吞了一万两,采药人分得七千两,守宫得了五千两,余下的五千两则由大姐、八妹以及两名婢女平分。
  这个骗局是灯笼张策划的,但守宫认为自己出力最多,对分赃结果极为不满。尤其是采药人和灯笼张拿的银子远多于自己,她心中愤愤不平,便上门去找灯笼张理论。
  守宫到的时候,灯笼张正与大姐和八妹饮酒作乐。他的手搭在大姐肩上,八妹一脸愤慨,而大姐则是敢怒不敢言。
  裘智听到这里,忽然打断道:“既然灯笼张和大姐、八妹都在屋里饮酒,那守宫是怎么进的门?”
  他们这个团伙就三个人,都在屋里聚餐,看今天守宫娇弱的样子,就知她不会武功,不能飞檐走壁,她是怎么进去的?
  白承奉一愣,他和李尧彪都未曾想到这一点,当时也未追问。他思索片刻,答道:“守宫提过,灯笼张家有个哑仆,应该是哑仆开的门。”
  裘智颔首道:“你接着说。”
  白承奉心中暗暗腹诽:怎么就你这么多问题。但他面上依旧平静,继续说道:“守宫进了里屋,灯笼张见她面带寒霜,立刻让大姐和八妹退下。”
  灯笼张为了行事方便,早已剃成了光头,需要时便戴上假发。他光溜溜的头上印着几个戒疤,看着像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实则满肚子坏水。
  他早就对守宫动了心思,只是此前骗局未完,还得仰仗对方出力,才勉强按捺住邪念。如今见守宫眉目含怒,更显得艳丽动人,不由得又起了歪脑筋。
  他嘴角一挑,露出几分亲厚笑意,语气温和道:“容姐儿来了,快坐。”
  守宫在外化名俏容,江湖上都称她为容姐儿。
  她此番前来只是为了讨钱,不想把关系搞得太僵,毕竟灯笼张本事不小,将来或许还有合作的机会。
  此刻听他说话和气,守宫也收敛了怒容,巧笑嫣然道:“张哥好雅兴,大白天的还喝酒。”
  灯笼张笑眯眯地取过一只新酒杯,斟满了酒,递到守宫面前:“妹子,来陪哥哥喝几杯,咱们边吃边聊。”
  守宫双手接过了酒杯,并未饮酒,而是顺手放在了桌上。
  灯笼张知她防备着自己,心中冷笑一声,脸上却不露痕迹。他慢悠悠地开口:“妹子今日登门,可是有什么指教?”
  守宫眼波微转,笑道:“张大哥,小妹不过是个弱女子,哪敢指教您呢?”她语调软媚,顿了顿,才似无意般说道:“只是近来手头有些紧,想与大哥借点银子周转。”
  灯笼张心明眼亮,听懂了对方的言外之意,分明是嫌自己分赃不公,来讨个说法罢了。
  他笑意不变,慢条斯理地嘬了嘬牙花子,故作为难道:“妹妹,你们女孩子家今儿买支金簪,明儿买盒胭脂,花销多哥哥能理解。但说到底,咱们不过是合作一场,银钱这玩意儿,向来是各凭本事,没的赊欠。”
  守宫脸色微沉,面如秋水,正欲开口,忽觉手上一热。
  灯笼张将手搭了上来,轻轻捏了两下,笑得意味深长:“不过呢,这事也不是没得商量。”
  他的眼神贪婪,声音拉长,仿佛一条毒蛇,正沿着她的手臂缓缓攀爬。
  守宫见他装傻充愣,甚至还敢占自己的便宜,心中大怒,不再虚与委蛇。
  她冷笑一声,甩开灯笼张的手:“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在屋里累死累活,哄得他们心甘情愿掏银子,你们在外面坐着喝茶,只分我五千两银子,打发要饭的呢!”
  第65章
  灯笼张见守宫面露愠色, 但仍是笑眯眯地看着她,语气温和地反问道:“妹子觉得怎么分才合理呢?”
  守宫心知对方是笑面虎,因此不为所动, 依旧冷着一张脸,说道:“我要再加五千两。”
  灯笼张一拍大腿,爽快地答应道:“没问题,就依妹子的。”
  守宫怕他杀人灭口,心中一直暗暗警惕, 现在看他并未动怒,反而这般痛快的答应了, 不免越发紧张, 屏气凝神,留意着灯笼张的一举一动。
  她虽然不会武功, 但光天化日之下, 院外人来人往,只要自己高声喊叫,必能惊动路人。她特意选在白天过来讨债,正是防着灯笼张暗下毒手。
  灯笼张似乎并未察觉到守宫的紧张, 若无其事道:“哥哥我的花费也不少,银子花的七七八八了。妹子若是要现银,哥哥我一时半会儿确实拿不出来, 再说妹子一个人,也搬不动这么多银子。”
  守宫以为他刚答应下来就想赖账,顿时气得柳眉倒竖,正准备破口大骂。
  灯笼张却不慌不忙,继续说道:“前几天我刚买了块上等的鸽血红,正好五千两, 妹子看看,若是喜欢你就拿走。”
  守宫不喜欢珠宝首饰,平日里也不怎么置办这些,但若真用上等的红宝石来抵债,她也不会拒绝,于是点了下头。
  灯笼张起身走到柜子前,翻找了一阵,取出一条帕子,帕子裹得严严实实,像个小包袱。
  守宫见帕子鼓鼓囊囊,猜测宝石应该包在里面。
  灯笼张坐回桌前,打开了帕子,露出一块鸡蛋大小的宝石。宝石色泽浓艳,宛如鲜血,通体剔透,不带一丝杂质,光华流转,璀璨夺目。
  守宫一见,眼睛就挪不开了,论价值,这块宝石肯定不止五千两。利令智昏,她一时激动,提防之心大减,颤声问道:“这块宝石给我了?”
  灯笼张微微一笑,抬手示意:“自然,哥哥我一口唾沫一个钉,说给妹子,就是给了。”
  守宫欣喜若狂,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颤抖着拿起宝石,仔细端详。宝石色泽纯正,没有半点杂色,堪称罕世珍品。
  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宝石吸引,全然没有注意到灯笼张嘴角露出的狞笑。
  电光火石间,灯笼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帕子捂住了守宫的口鼻。他方才背对着守宫,假装在找红宝石,实则是在帕子上涂抹蒙汗药,就是为了趁对方不备偷袭。
  守宫猝不及防,惊愕之余拼命挣扎,然而不过片刻,便觉头晕目眩,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灯笼张找来一条绳子,将守宫绑了起来,囚禁在房中。
  灯笼张家里有个哑仆,他的一日三餐全靠对方照料。现在灯笼张房里关了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不方便再让哑仆进屋,只命她将饭菜送到门口。
  他怕守宫逃走,每天只给她清粥白饭,不给半点荤腥。守宫被饿得头晕眼花,四肢无力,只能任灯笼张摆布。
  三天后,灯笼张有事外出,大姐和八妹偷偷进入房间。
  二人见守宫面有菜色,哪还有昔日的半分娇艳,脸上俱显出怜悯之色。
  八妹又是心疼又是气愤,骂道:“挨千刀的,早晚收拾了他!”说完,就替守宫松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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