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晚青妤对这里颇为喜欢,接过菜单,细细看了看,点了几道儿时常吃的菜,又将菜单递给萧秋折,轻声细语地为他介绍哪道菜味道好,哪道菜是店里的招牌。
她的声音轻柔,语气温和,似乎心情好了许多,嗓音也不似先前那般虚弱。
萧秋折依着她的推荐点了几个菜,店老板便去准备饭菜了。
两人面对面坐着,萧秋折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看得晚青妤有些不好意思,只得转头望向窗外。
此时霞光渐褪,湖边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夜色,朦胧中透着几分静谧的美感。
萧秋折心中有些不确定,不知她是否真的接受了自己,是否心中有了他。他想问,却又不敢问,生怕这层关系尚未水到渠成,便又被她拒绝。于是他强压下心中的冲动,转而问道:“那日我问你,你的玉佩从何而来,你为何一直不肯告诉我?如今能否与我说说。”
晚青妤转过头,见他对此事如此好奇,思索片刻,道:“那块玉佩是我一出生便带
在身上,应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母亲留给她的?
意思是或许她自己也不确定这块玉佩是否真的属于她。他追问道:“那你可知道你的生母是谁?”
“我也不知。”晚青妤垂下头,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发涩,“这么多年了,父亲母亲从未提起过。其实,他们并不知道我早已晓得自己是捡来的。还是在我六岁那年,我无意间听到他们的对话,才知晓的。那时我害怕他们会将我送走,所以这些年一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那块玉佩,我也告诉他们早就弄丢了。”
说到这里,她的神情黯淡下来。萧秋折心中亦是忐忑不安,他害怕皇贵妃真的是她的生母,那样的话,他们之间的关系将变得复杂。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既然你也不知你的生母是谁,那以后就别再管了,自当永远是晚家的女儿,永远都是。我不在意你是谁的孩子,我在意的是你。”
以后他也不会去查了,哪怕是自欺欺人也好,只要能在一起。
晚青妤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那日他曾提过,他们之间可能有血亲关系,若真是如此,两人便再无法在一起。
可她心中也暗自思忖,自己怎可能是皇家的女孩?若真是,容貌上总该有些相似之处。再者,皇贵妃当年丢了女儿,在京城里寻了许久,皇家怎会这么多年都未曾找到她?
她好奇地问萧秋折:“玉佩和我的身世,你是如何知晓的?”
萧秋折没有回答,反问道:“你那块玉佩,除了我见过,还有谁见过?付钰书?”
不然付钰书怎么会知道。
说起付钰书,晚青妤躲开他的目光,没做声。
她这般反应,萧秋折心中顿时升起醋意:“你之前与他到底关系如何?怎么什么都告诉他?当初他给你写了多少信,信里都写了什么?你何时能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我不是介意,我是想知道。”
他说着不是介意,可握着她的手却紧了紧,眼神也冷了几分,显然在意得不行。
晚青妤低声回道:“他的事,我们还是别再提了。过去的事已经过去,那些信……等我回去便烧了。”
她也不愿再留。
“还有。”她认真地看着他,“在我的身份弄清楚之前,我觉得我们两人还是要注意一些言行举止,万一……”
“没有万一。”她话未说完,萧秋折便打断了,“我不在乎你的身份,也不管什么血亲关系、伦理道德。你是我的妻子,永远都是我的妻子。夫妻该做的事,我一样也不会少。”
他生气了,说起话来像置气的孩子。
然后问她:“那你呢?若我们真有血亲关系,你会放弃吗?放弃我们的婚姻,放弃我?”
他这样问,晚青妤一时愣住,这个问题显然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她深知,若真如此,这段关系将违背伦理道德,成为世人唾弃的丑闻。
当他们的身份被揭穿,公之于众,届时却仍执意做夫妻,那么他们的人生将陷入无底深渊,连带着他们的家人,甚至未来的孩子。
萧秋折等着她的回答。晚青妤始终没有回答,神情中已是透露她无法接受。
萧秋折皱了下眉,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尽是忧伤破碎。
两人相对无言,气氛变得微妙。
过了一会,晚青妤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最近有些失控。从他将她从山间接回,到如今,不过短短时日,他对她的态度却转变极快——从最初的冷淡疏离,到后来的亲近温柔,直至如今的近乎疯狂。这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快得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她甚至怀疑,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他已失去了理智。
他说出这样的话,莫说是她能否答应,便是他的父亲、祖母,也绝不会应允。更何况,此事尚未查清,他便如此决绝地表态,若日后真相难堪,他只会更加伤心,更加失落。
这时,店小二开始上菜。菜上齐后,气氛依旧僵持。萧秋折显然因她的态度而心生不悦,松开了她的手,不再看她,也不说话,拿起筷子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晚青妤夹了一只鸡腿放到他碟中,结果他冷着脸,又将鸡腿夹回她的碗里。她又为他盛了一碗粥,他却将粥推回她面前,依旧不肯接受。
她在心中无声叹息,虽无太多胃口,却还是勉强吃了一些。
两人吃饭时皆沉默不语,萧秋折埋头吃饭,偶尔瞥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晚青妤的目光落在他的左胳膊上,袖子遮掩下,不知他的伤势如何。她关关心问:“伤口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按时上药?”
萧秋折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上了。”
晚青妤又夹了一道菜放到他碟中,结果他还冷着脸,又将菜夹回她的碗里,显然气还未消。
她歪头看了看他:“那日我让人去街上给你做了几身衣裳,你回头别忘了让方齐去取。”
她还给他订做了衣裳?
萧秋折握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顿,但心中的火气仍未消散,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晚青妤拿起一个包子,掰成两半,递给他一半,轻笑道:“尝尝,这家的包子特别好吃。包子太大了,我一个人吃不完,你帮我吃一半吧,别浪费了。”
她依旧好言哄他。
萧秋折心中的火气和委屈消了一些,接过包子咬了一口,认可地点了点头,随即又问:“你以前常来这里吃吗?都是和谁一起?”
会不会和付钰书?
他这话问得明显带着醋意,晚青妤她喝了一口粥,回道:“以前都是和四弟一起来,他特别喜欢吃这里的包子。以后你若喜欢,也可以常来。店家是一对夫妻,人很好,我小时候老板娘还给我扎过头发呢。”
她心情好了许多,萧秋折也不好再与她置气,便问道:“与我讲讲你儿时的事吧。我一直觉得你年少时过得特别开心快乐,每次见到你,你总是笑脸盈盈的,仿佛这世上没什么能让你烦恼的事。”
她儿时应该非常幸福。
说起儿时,晚青妤弯眼笑了笑,道:“现在想来,还是小时候好,那时没有那么多忧心的事。我家中有两位哥哥,他们都特别疼我。大哥常背着我到街上买好吃的,还会背着我到外祖母家的院子里摘枣子。也会在我害怕的时候,一遍遍地说,小青妤,别怕,有哥哥在呢。”
“而我二哥,是个温柔善良的人,他自幼爱读书,家里堆满了书卷。每次读到有趣的故事,他都会讲给我听。还会教我骑马下棋。四弟,虽然调皮,但很听我的话。儿时他总是跟着我,我走到哪里,他都要跟着,每天姐姐姐姐地叫着。若是被父亲呵斥了,他就会跑到我跟前哭鼻子,还会把鼻涕悄悄蹭到我衣服上。”
说到这里,她又弯眼笑了笑:“我们家中虽有四个孩子,但是关系都特别好,我也很喜欢他们。”
她又说起她的母亲:“我母亲是个非常善良、非常疼我的人。她会亲手为我做衣裳、做鞋子,还会做许多好吃的。在我出嫁前,都是她亲自为我梳头扎发。每逢阴天下雨,她怕我听到打雷声害怕,就会搂着我睡,哪怕我十几岁了,她也会过来陪我。”
“她常教导我,虽然我是女儿身,但也要有自己的思想和主见,千万不能因贪图利益或欲望而误入歧途。她从不让我做女红,只让我读书写字。她说,知识能让我看得更远,能开阔我的眼界,也能让我头脑清醒,不做傻事。”
她说话时的声音很轻柔,曾经幸福的家庭塑造了她的美好。
萧秋折静静听着,为她开心,也很羡慕。
“还有我的父亲。”她又接着说,“他在我心里是个特别伟大的人。每次下朝回来,即便再苦再累,他也会先抱一抱我,然后陪我在院子里玩一会儿,还会让我背诗给他听。我父亲喜欢吹笛子,当年他遇到我母亲时,正是因为吹了一首曲子打动了她,母亲才嫁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