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人鱼说>书库>古代爱情>折青欢> 第36章

第36章

  果然,她还是如此,即便心中有所触动,依旧浑身是刺,让人无法靠近。
  “补偿……”萧秋折低声呢喃,唇边泛起一丝苦涩,缓缓松开了她的腰身,目光落在那片被风吹得瑟瑟发抖的竹叶上,他咬了咬因疼痛而渐渐发白的唇,道:“好,补偿吧!留在我身边补偿,补偿我一辈子。”
  补偿他一辈子,直到他们白发苍苍,直到他们死的那天。
  她知道他在生气,在烦躁,也知道他这话不过是气话,可眼下,除了补偿,她给不了他更多。
  她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人,更不知在外人眼中是否冷血无情,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心中那微微泛起的波澜,远不足以支撑一个诺言。
  她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不顾一切、莽撞天真的少女。父亲的仇、大哥的恨、二哥的伤,还有那早已没落的官宦世家,已是让她心力交瘁。
  他没有等到她的回应,甚至连一句敷衍都没有,他压下眼底的酸涩,苦涩一笑,转身离开了。
  他没有去膳厅,而是径直出了亲王府。
  晚青妤僵立在原地,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知不觉间,眼眶已是微微发红。
  她低下头,一步一步走回了主房。
  玉儿见她独自归来,探头望了望她身后,不见萧秋折的身影,便轻声问道:“小姐,姑爷呢?”
  昨夜两人还同房而眠,今早看起来也颇为融洽,怎的此刻却形单影只?
  晚青妤没有回答,进屋后轻轻关上了房门。
  玉儿满心疑惑,见小姐神色黯然,心中暗道:难不成与姑爷闹了别扭?
  ——
  付钰书自亲王府辞别后,便径直往皇宫而去,父亲言道,太后有意召见,他不敢怠慢,回府更衣整冠,又携了云游时所得的一件珍品,方入宫觐见。
  付家素得圣眷,太后亦常召其父入宫讲学,故而付钰书自幼随父出入宫闱,对宫中路径颇为熟稔。他被内侍引至太后寝殿,只见太后倚于榻上,双目微阖,手中佛珠轻转,似在默诵经文。
  付钰书上前,撩袍跪拜,恭敬道:“微臣付钰书,叩见太后。”
  太后闻声,缓缓睁眼,目光落在他身上,挥手道:“起来吧。”
  太后年逾五旬,与太妃年岁相仿。昔年二人共侍一夫,曾为扶持各自之子登基,掀起过一场腥风血雨。彼时,前朝皇帝驾崩,太子早逝,宫中五位皇子争位,萧亲王虽为次子,却因品行不端,遭群臣反对,最终三皇子登基为帝。萧亲王自此退居王府,做了闲散王爷,太妃则因太后心存芥蒂,久居深宫,直至近年方得离宫。
  付家与晚家关系微妙,太后以前有所耳闻。今日晨间付父入宫,提及晚青妤,太后方忆起此女乃前太师之女,两年前嫁与萧亲王嫡长子萧秋折。而晚青妤与付钰书自幼青梅竹马,情谊深厚。
  付钰书起身,将手中锦盒奉上,恭敬道:“太后,此乃微臣自锦川带回的薄礼,望太后笑纳。”
  太后微微一笑,命内侍接过锦盒。盒中乃一串紫檀佛珠,色泽沉郁,香气清雅。太后细细端详,颔首道:“此珠取自千年紫檀木心,历经百道工序,确为难得之物。付大人有心了。”
  付钰书垂首道:“太后明鉴,此珠虽微,却寄托微臣一片心意。”
  太后目光微转,落在那佛珠旁的翡翠莲花上,唇角泛起一丝淡淡笑意:“莲花清净,紫檀沉静,倒是相得益彰。此物,哀家甚是喜欢。”
  言罢,太后目光再度落在付钰书身上,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探究:“付大人,今日哀家召你前来,是想听你亲口说说你与晚青妤之事。你父亲虽略提一二,但终究不如你亲述来得明白。”
  付钰书心知太后对亲王府极为关注,来时父亲亦叮嘱他言辞谨慎。他略一沉吟,温声回道:“回太后,微臣与晚青妤自幼相伴,情谊深厚。及至她成年,我们曾许下白头之约。奈何两年前,萧秋折为巩固朝中地位,强
  娶青妤为妻。据青妤所言,成婚当夜,萧秋折便写下和离书,将她送至山中别院,两年来鲜少过问,每月仅给十两银钱,致使她连看病之资都无。”
  “前些时日,微臣上山探望,见她病重垂危,心中痛楚难当,便许诺待她与萧秋折和离后,必接她回府,护她余生。不料萧秋折得知此事,竟将她强行带回京城,令她再度失去自由。微臣对她情深义重,始终难以释怀,日夜忧心她的安危。”
  言至此处,付钰书垂首不语,眼中满是痛楚,声音亦微微发颤,显是情难自抑。
  太后眸光微转,细细打量着眼前之人,见他眉间紧锁,忧思深重,不由得轻叹一声,缓声道:“你与晚青妤这段姻缘,倒真是令人惋惜。只是官家联姻,自古便是常事,移情别恋者亦不在少数。然,人心当向善,不可因一己之私而为难他人。晚青妤那二哥的事,哀家也已听闻,言书堂化为灰烬,她二哥重伤在身,如今她又被囚于亲王府,确是令人心疼。”
  太后言及“囚禁”二字,语气微冷,显然对萧秋折颇有不满。
  付钰书闻言,神色愈发凝重,拱手道:“太后明鉴,正因如此,微臣才更为忧心。言书堂一事,绝非小事,背后定有人暗中操纵。听闻先前有一才子在言书堂任职,此人曾受萧秋折恩惠,可言书堂一出事,此人便杳无踪迹,至今下落不明。且言书堂与翰林院关系匪浅,此事恐是有人意图搅动朝堂,先从翰林院下手。”
  太后听罢,眉头骤然紧蹙,眸中闪过一丝凌厉。她拼尽半生心血,方为自家孩儿争得这天下,岂容他人轻易动摇?她沉声道:“婚姻之事,旁人本不便插手,但若涉及朝政,哀家绝不容许。此事若真有蹊跷,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言至此,太后看向付钰书,沉吟片刻,又道:“哀家曾见过晚青妤,那姑娘生得标致,性子也讨喜,只是命途多舛。若这场婚约真是一场阴谋,哀家自会为她主持公道,成全有情人。只不过,秋折那孩子性子倔强,行事狠绝,要想从他手中救出晚青妤,付大人恐怕得多费些心思。不过,哀家会设法助你一臂之力。”
  太后再度提及“救出”二字,显然已为这场婚约定性,似乎真相如何,已不再重要。
  付钰书闻言,急忙起身,深深一揖,恭敬道:“太后慈悲,微臣感激不尽。社稷江山为重,微臣与家父定当为国效犬马之劳,亦深感太后与皇上栽培之恩,必竭尽全力,铲除祸国殃民之徒。”
  他言辞恳切,句句直击太后心坎。太后听罢,朗声一笑,赞道:“哀家早觉付大人前途无量,果不负你父亲之风骨,有情有义,心系家国,哀家甚是欣慰。过些时日,宫中春日宴将至,哀家自会好生安排一番。”
  付钰书再度深深一揖,恭敬道:“微臣多谢太后厚爱,日后定当竭尽全力,为太后分忧。”
  太后见他明理通达,懂得审时度势,心中愈发满意,遂摆了摆手,道:“付大人若无他事,便先退下吧。”
  付钰书恭敬行礼,缓缓退出大殿。
  ——
  这场春雨来得急,下得猛,雨珠如断了线的玉珠,噼里啪啦砸在轿撵上,顺着檐角滚落成串。晚青妤出门时,天还未曾落雨,谁知行至半途,雨势骤然大了起来,天地间仿佛蒙上了一层厚重的帘幕。
  马车缓缓停在太医院门前,玉儿撑起油纸伞,小心翼翼地将晚青妤扶下车,主仆二人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快步进了太医院。
  晚青禾仍在太医院养伤,苏瑶与晚青桁日夜不离地照料着他。因着太医院药材齐全,医治及时,这两日他的精神已好了许多。见晚青妤冒雨前来,晚青禾心中一暖,忙道:“妹妹怎么这时候来了?雨势这般大,莫要淋坏了身子。”
  晚青妤拂了拂衣袖上的水珠,走近几步,见二哥气色稍缓,心中略松,笑回道:“无碍,我来看看二哥,这两日可觉得好些了?”
  晚青禾含笑点头,道:“好多了,多亏瑶儿和青桁照料得细致。”
  他顿了顿,又关切道:“萧秋折如何了?回去后可见好转?他那胳膊伤得也不轻。”
  提及萧秋折,晚青妤心中一酸,脑海中浮现他愤然离去的背影,面上却强作笑意,轻声道:“他好多了,二哥不必忧心,我会照顾好他。”
  晚青禾欣慰一笑:“那就好,真怕给他添了麻烦。”
  显然,他还不知萧秋折已被撤职之事。
  他沉吟片刻,又道:“付钰书前些日子来看过我,与我说了许多话。他自责不已,怪自己未能助我脱身,反倒让我落得如此境地。如今皇家暂撤了我的职位,由他顶替。他向我发誓,待我伤愈后,定会将职位归还于我。在此期间,他有了权柄,也能更方便为我查清真相。”
  说到此处,晚青禾眉头微蹙,似有所思。他与付钰书自幼一同长大,深知其为人。从幼时到十八岁之前,付钰书一直是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待人接物极为温和,心地善良,常助穷苦百姓,对晚家人更是尽心尽力。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