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晚青妤虽心中略感尴尬,仍盈盈一礼,轻声道:“表哥。”
她幼时曾在外祖母家与他常见,后因他随母远赴塞北,数年未见,再后来她出嫁,便搬至山中居住。陆临的母亲生于塞北,他亦随了母亲的性子,骨子里透着几分桀骜不驯的张扬。
“这才像话。”陆临含笑点头,“日后见了我,可别忘了这称呼。”
无论是依外祖母那边的亲缘,还是按萧秋折这头的辈分,晚青妤唤他一声表哥,倒也合情合理。
晚青妤轻应一声,眸光转向萧秋折,道:“你们先叙话,我去瞧瞧二哥。”
萧秋折微微颔首,目送她离开。
晚青妤甫一出门,陆临便低笑一声,揶揄道:“看来进展颇快,连饭都喂上了。”
萧秋折轻笑,目光扫过地上那两只活鸡,无奈道:“你带什么不好,偏带两只活鸡,若是它们在屋里拉……”
话音未落,只听“啪嗒”一声,一颗圆滚滚的鸡蛋自鸡腹下滚落。
“……”
陆临弯腰拾起鸡蛋,惊喜道:“我原以为是两只公鸡,竟是母鸡,不如留着孵小鸡、吧。”
“……”
萧秋折久坐肩酸,略动了动身子,换了个姿势,问道:“你可曾去言书堂看过?这场大火非同小可,显然是有人欲置晚青禾于死地。”
陆临扯过一把凳子坐下,将鸡蛋轻轻置于桌上,叹气道:“去过了,全烧光了,连多年积攒的案件文书也未能幸免。下手之人当真狠绝,这是要将言书堂连根拔起,甚至波及翰林院。”
“翰林院那边可有动静?”萧秋折眉头微蹙。
陆临撇嘴道:“动静不小。言书堂的事务多与翰林院相关,如今一烧,牵扯甚广,许多东西都化为灰烬,必然要重新整顿。晚青禾身为翰林院官员,失职之责难逃,恐怕官位难保。皇上定会另择人选顶替,以重整局面。”
萧秋折沉默片刻,问道:“你觉得会是谁?”
陆临抬眼看他,苦笑一声:“还能是谁?你那情敌付钰书。即便没有此事,他也会顺利入翰林院。听闻皇上正有意为他赐婚,欲将公主许配给他。”
奕国如今仅有一位公主,两年前曾许配给晚青尧,谁知二人刚订婚,晚青尧便猝然离世。两年来,皇上未曾为她另择佳婿,如今竟有意将她许给付钰书。
萧秋折良久未语。
陆临轻叹一声,道:“我觉着,这一连串的事,背后定有人精心谋划。至于晚家为何被盯上,尚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只要晚家人还在京城,便难逃危险。如今晚青禾重伤,若再丢了官职,晚家当真是一落千丈,恐怕再难翻身。”
此言不虚。晚家除晚青禾外,仅剩晚青桁一子,而他又不及两位兄长才华出众,恐难谋得一官半职。
萧秋折沉吟片刻,道:“眼下只能好生培养晚青桁了。他如今住在亲王府,我会寻人悉心教导,日后再为他谋个合适的职位。至于晚青禾那边,你多费心盯着,别再出什么岔子。”
陆临见他如此上心,不由得啧啧嘴:“看来,晚青妤在你心中果然非同一般。也难怪,当初她对你那般情深意重,写下那么多感人肺腑的情书,任谁看了都会动容。”
萧秋折猛然抬头,眉头紧锁:“你偷看了我的信?”
陆临自知失言,急忙起身往门口退了两步,摆手道:“我可没看。”
“那你心虚什么?”
“我没心虚。”
“当真没看?”
“当真没看。”
其实他看了。
看了几封,其中一封尤为深刻,信纸上还留有泪痕,字字句句皆是情深意切,连他看了都不禁动容。
萧秋折当真是好福气,这般无趣之人,竟能得如此深情厚谊。
怎么就没人给他写信呢?
只是,晚青妤后来又怎么看上付钰书的?
——
翌日,晨光熹微,萧秋折已能下床缓步而行。晚青妤轻扶着他,二人到晚青禾房中探视。
晚青禾虽伤势沉重,日后精心调养便可,今日已能稍作动弹。他见萧秋折过来,激动地欲要起身,萧秋折急忙劝阻:“勿动,安心静养,我稍坐片刻便回亲王府了。太医院之事我已安排妥当,将遣人护你周全。你且在此安心养伤。”
晚青禾目光落于萧秋折缠裹的手臂上,心中酸楚难抑,感激道:“妹夫大恩,二哥此生难忘。”
现在又叫他妹夫了,自他与晚青妤成婚以来,他何曾听他这般叫过,素日里,不是“萧秋折”“他”就是“萧大人”。
他爽朗一笑:“谢什么,都是分内之事。”
言罢,他看向晚青妤,又道:“你需人照料,让青妤留下来陪你。”
晚青禾连忙道:“不用,我有瑶儿就行了,青妤应当回去照料你才是。”
他转眸望向晚青妤,温声道:“妹妹,此番二哥得以脱险,全赖你夫君相助。你回去定要好生照料他,待二哥稍愈,便去探望你们。”
“夫君”二字入耳,萧秋折目光微闪,悄然瞥向晚青妤。
晚青妤颔首应道:“二哥放心,我自会照料他,亦会时常来看你。”
晚青禾点头道:“那便好,我让瑶儿送送妹夫。”
一旁的苏瑶闻言,急忙上前:“妹夫,妹妹,我送你们出去。”
苏瑶热情洋溢,一口一个“妹夫”,将二人送至门外。
马车已备妥,晚青妤扶着萧秋折上车,一路无话,直至亲王府。
到了翠玉轩,嬷嬷已将主卧床铺重新收拾,念及萧秋折有伤在身,二人不便同床,遂在旁为晚青妤另设了一个小铺。
晚青妤瞧着这般情况,一时哑口无言,今晚怕是真的要与萧秋折同房照料他了,若是她再推辞,倒显得不近人情。
萧秋折见屋里多了一个床铺,审视了一眼晚青妤,半晌,动了动受伤的手臂,道:“要不……你睡大床,我睡小床。”
第26章
“晚青妤,当初成婚时,……
萧秋折话音落下,房间里顿时一片寂静。
萧秋折见她不说话,开始怀疑方于传话有误,方于那天告诉他,她已经欣然接受,但是看她这般神情,好像并非如此。
也不知晚青妤在想什么,沉默了好一会才道:“哪有让伤着委屈的道理,你睡大床,我睡小床。”
“好。”萧秋折几乎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你先休息一会。”晚青妤低下头没看他,“我去给玉儿交代些事情,也把需要的东西收拾一番。”
“好。”萧秋折又乖巧地应了一声,立即走到床边躺下。
晚青妤见他突然如此听话,感觉有点不像他平时的性格,难不成在大火里一烧,把脾气烧好了?
晚青妤琢磨着出了房间,玉儿迎上前,小声道:“小姐,李嬷嬷说,太妃让她把偏房给锁了,必须让您和姑爷同房,说是夫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您这个时候万不能对姑爷不管不问。”
看来,太妃真要赶鸭子上架了。
晚青妤不好意思地道:“好,我会照料好他。”
毕竟不能寒了救命恩人的心。
玉儿以为自己听错了,眨了眨眼睛,意思是,小姐就这样接受了?就……愿意与姑爷同房了?
玉儿还愣着神,晚青妤已经走远了,嘴里还说着:“我去把我的东西收拾收拾。”
玉儿反应过来,激动地跟上她应道:“好嘞小姐,我去帮您,寝衣全都是整洁的,您今晚是穿那件淡粉色的,还是绣着花边的?我记得您有件薄透的,是您出嫁时家里嬷嬷给您准备圆房时穿的,您直到现在一直都未穿,不然……今晚就穿那件。”
晚青妤:“……”
——
萧秋折虽臂上伤势沉重,然步履尚稳,坐卧亦能自如。此番受伤,本应惊动阖府,然自归亲王府后,府中却是一片沉寂。
自大火烧起那日,数日已过,他的父亲萧亲王仍未归府,侧王妃那边也仅有萧芮曾来探视,其他人皆未露面,连两位幼弟亦未见踪影。
晚青妤正自疑惑,忽闻四夫人姚悦之声。她出门相迎,见姚悦手提补品,甫一进门便关切问道:“秋折可曾好些了?听闻伤势不轻。”
晚青妤引她入前堂,温声回道:“已见好转,现下正在房中休养,多谢四夫人挂念。”
玉儿接过补品,奉上香茶。
姚悦落座后,轻叹一声:“听闻言
书堂遭火焚毁,物损尚可弥补,伤及人命却令人痛心。秋折伤在何处?”
她言辞间已不似往日那般刻薄,显是因那日晚青妤特请太医为她诊治,心怀感激。太医曾言,只要她好生调养,痊愈有望,并开了上等良药。府中医师曾对她道:“少夫人待你不薄,太医素不轻易出诊,此番全赖少夫人以嫡妻身份为你求来此机会,你当珍惜。”
姚悦闻言,心中感念,晚青妤果然言出必行。如今看来,她确有大家闺秀的气度和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