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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他若活不成,那是他的命数。你又不欠他什么,即便袖手旁观,也无人能怪你。”晚青妤声音微颤,泪水又滑落下来。
  血肉之躯,乃父母所赐。这世上,除父母之外,无人值得以命相搏,更何况他们这般关系,他实在不该如此。
  萧秋折忽而笑了,见她为他落泪,伸手欲为她拭泪,却发现左手被纱布裹得严实,动弹不得,只得换了右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低声道:“哭什么?我又没死。”
  怎能不哭?他险些为救她二哥丢了性命,她落几滴泪算什么,她怕牵动他的心情,方又笑了笑,道:“你这般,让我日后如何还你?”
  以命相救的恩情,如何还得清?
  他望着她,浓墨的眼睛里渐渐化开了,挑了下眉头道:“还什么?不用你还。”
  他说得轻松。
  晚青妤从袖中取出一枚平安符,放入他掌心,开口带着懊悔:“这是我在观音庙求来的平安符,早知如此,我就该早些去祈福,或许你与二哥便不会受伤。”
  提及观音庙,萧秋折沉默片刻,随即用下巴点了下桌上的一盘蜜橘,道:“我想吃那个,你剥给我。”
  晚青妤闻言,急忙起身,端来蜜橘,细细剥开,见他手不便,便将橘瓣递至他唇边。
  萧秋折见她亲自喂来,本来抬起的右手又放下,眸中如春风拂过,动了动唇,略带紧地张开了口。
  晚青妤将橘瓣送入他口中,收回手时,耳尖已染上绯红。
  橘子入口,甜到心坎里。
  “还要。”他又张了张口。
  她又剥了一瓣,再次喂入他口中。他细细咀嚼,忽而想起萧芮曾与他说过的话,明明是极甜的橘子,却莫名泛起了酸意。
  他突然问:“那日在观音庙,你们遇见了付钰书。你……可也为他求了平安符?”
  手里还握着她送的平安符,他不顾手臂疼痛,倾身凑近她一些。
  他……
  都伤成这样了,竟还惦记着付钰书。
  第24章
  “那你想让谁为你更衣?……
  房间内药香浓郁,窗扉紧闭,透不进一丝风,连光线也显得格外黯淡。
  晚青妤见他忽然靠近,不禁微微一怔,眼睫如蝶翼般轻颤。她嗅到他身上那股混合着药香的独特气息,他总是如此与众不同,无论是那身清冷的气质,还是他周
  身萦绕的氛围,总让她不由自主地陷入其中,心中泛起一丝慌乱。
  她忙起身,朝窗边走去,声音轻若游丝:“未曾为他求平安符,只求了我们一家的,还有你一个。”
  除了家人,她心中再无其他牵挂。
  还未等她触及窗棂,萧秋折便道:“别开窗,这样挺好。”
  封闭的空间,反倒让他感到一丝安心。
  晚青妤停下,转过身来,眸中泛红,唇瓣干裂,显露出憔悴。
  “在太医院未曾好好用膳?怎的瘦了这许多?”萧秋折语气中带着几分心疼。
  晚青妤重新走回床边,抬手拭了拭眼角,苦涩一笑:“哪有心思用膳。”
  这几日,她心绪起伏不定,或许是因二哥与萧秋折接连昏迷不醒,令她心惊胆战。又或许是想起父亲与大哥去世后,晚家日渐衰败,如今更是举步维艰。她心中满是酸楚与惶恐,更恨自己无力扭转局面。看着眼前之人因二哥伤重至此,愧疚之情更是难以言表。
  她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转身走到桌前,轻声问道:“可觉口渴?我给你倒杯茶。”
  萧秋折望着她微微颤抖的背影,知她又落了泪。晚青妤是一个心思细腻且又多愁善感的人,几年前从她写给他的信中,他就出来了。
  那一张张被泪水浸湿的信笺,字字句句皆透露出她内心的炽热情感。
  此刻她落泪,他也隐隐有些开心,至少她的泪水中,有几分是为他而流,哪怕只是出于愧疚。
  “嗯,想喝。”他轻声应道,“太医说我明日便可回亲王府,届时会有太医随行。这段时日,我怕是只能在家中静养。”
  这般情形,他应该什么也做不了,需得有人悉心照料。
  晚青妤擦了擦眼睛,倒了杯茶,转身走回床边,扶他稍稍坐起,将茶杯递至他唇边,温声道:“待我安排好二哥,回亲王府后,我定会好生照顾你。这段时日,你务必安心养伤,这是重中之重。”
  她说,要好好照顾他。
  她那双眸子依旧红着,泪光点点。
  “虽我无法以性命相报,但我会竭尽所能,补偿你,对你很好很好。”她又说。
  她能做的都会去做。
  萧秋折微微启唇,杯盏触及唇边,有微微凉意,水还未入口,心中已是一片温热。
  “晚青妤。”他凝视着她,“你方才所言,可是真心?”
  无论是否仅为报恩,只要她真心实意,他便已心满意足。
  “自然。”晚青妤亦回望他,目光澄澈,“虽我在山间隐居两年有余,或许失了些许判断之力,但是非对错,我尚能分辨。父亲自幼教导我,做人当知恩图报,重情重义。你为我们晚家付出良多,我自当感激。那日你上山寻我,虽我起初不愿随你归来,但忆起你待我们的种种恩情,你有难,我理应相助。你放心,除却照料你,我也会打理好亲王府,不让你忧心。”
  她,当真是极好的女子,重情重义,且心胸豁达。
  然而,她说了这许多,除了恩情与报答,似乎再无其他。
  他沉默片刻,未再接话,只是微微张口,饮下她递来的茶水。
  晚青妤喂他饮完水,将杯盏轻轻搁在桌上,随后坐在桌前,目光落在那些伤药上,开口道:“我就在这儿坐着,你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唤我。太医院终究不如亲王府方便,若是你想吃什么,我出去替你买来。”
  萧秋折见她坐得远了些,眼中滑过忧色,应声道:“你去让方齐到街上买些好吃的,多买些,顺便替我带身干净的衣裳来。”
  她闻言,立刻起身:“好,我这就去。”
  她快步走出房门,寻到方齐,将萧秋折的吩咐一一告知。方齐点头应下,迅速去操办了。
  晚青妤正欲回屋,一旁的方于忽然唤住她:“少夫人,公子他……可还好?”
  萧秋折醒来后,这兄弟俩还未曾进去探望。
  晚青妤点点头,回道:“好多了,你随我进去看看他吧。”
  方于吸了吸鼻子,随她进了房间。
  一进屋,方于便见萧秋折躺在床上,一条胳膊被厚厚的纱布包裹,动弹不得。他的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哽咽:“公子,您受苦了……都怪我,当时我该先冲进去救晚大人的。”
  萧秋折望着他懊悔的模样,心中酸楚,无奈一笑:“多大的人了,还这般模样。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再说了,自家人出事,哪能让你冲在前面。”
  方于和方齐这兄弟俩自幼便跟随萧秋折。那年家乡水灾,父母为救兄弟二人双双殒命,幸得前去查看灾情的萧秋折救了他们,并为家乡修建了一座坚固的长桥。自此,兄弟俩便誓死追随,萧秋折待他们亦如亲兄弟。
  方于又吸了吸鼻子,低声道:“可是,您这胳膊……怕是会留下疤痕。太医说,从上臂到手腕都有烧伤,若是留下疤痕,该多难看啊。”
  这般俊美的皮囊,若有损伤,实在令人心疼。
  萧秋折瞥了一眼手臂,淡然一笑:“哪有那么严重,不过是些轻微烧伤,涂些药便好了。况且,穿上衣裳,谁又瞧得见,不必在意。”
  他虽嘴上说得轻巧,目光却不自觉地投向晚青妤。想必,没人会喜欢一具伤痕累累的身躯吧。
  晚青妤见他望来,心中愧疚更甚,轻声安慰道:“对,没人会在意的。心灵美的人,怎样都是美的。回头我去寻些修复伤疤的药,无论如何,我都会尽力帮你恢复如初。”
  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伤成这样,怎能不让人心疼?
  她总是能说出这般温柔的话,听得他心中暖意融融。仿佛从小到大,除了方于和方齐,再无人这般真心实意地关心过他,甚至连他的父亲也未曾如此。
  如今,他突遭此难,不仅多了一位关心他的祖母,还多了一个关心他的晚青妤。
  萧秋折见方于的胳膊也缠着纱布,关切道:“你也伤着了,快回去歇着,别四处走动,更别自责,好好养伤。”
  方于应着,退出了房间。
  方于走后,晚青妤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局促地站在原地。萧秋折见她如此,猜想她心中仍挂念着自家兄长,便道:“你先去看看二哥,等方齐买饭回来,我让他去唤你。”
  晚青妤点头起身:“那好,我让玉儿在门口候着,你若有什么需要,立刻让她去叫我。”
  “好。”
  萧秋折望着她消瘦的背影消失在门前,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分不清是欢喜多些,还是复杂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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