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帝王匆匆而去,只给众位大臣留下一个背影,许多人心怀忐忑地面面相觑,肃王也终于被另外三位亲王合力抬了下去,这件事究竟是何走向,陛下还未定夺,但是被陶云亭这家伙以死相逼,想来陛下就是想包庇宗亲们,也没办法拉下这个脸。
  陶云亭一战成名,从此在朝堂上,再也不是默默无闻之辈。
  很多人是真的以为,皇帝被陶云亭逼急了没办法了,才会留下这句话,匆匆离开,就连那四位亲王也是这么认为的。
  等到几位亲王将肃王抬进马车里后,肃王顿时就睁开了眼睛、坐起身来,掏出帕子重重咳嗽了几声,将痰咳了出来后,把丝帕随手丢开后,才对着另外三位亲王低声道:“送我回肃王府”。
  这几个人也猜到肃王是装晕,对此没有什么好惊讶的,他们也是正有此意,肃王是他们的长辈,以前行事他们也以肃王为主,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要一道商议的。
  四人一道回了“肃王府”后,立即进了肃王的书房内,关上门来商议接下来究竟该怎么办。
  “此事因你而起,毅王,你自己说说究竟要如何做吧?”肃王坐在上首,手中来来回回拨弄着十八罗汉祖母绿珠串,每一粒祖母绿的翡翠都有大拇指大小,每一颗翡翠上面雕刻了一个罗汉,且惟妙惟肖、神情各异,光是这串珠串卖出去,都是一个不菲的数字。
  毅王一路上都在想这个事情,此刻心里也有了点思绪,咬着牙道:“侄孙这事,之前就和内阁的人打过招呼了,您也知道,内阁里几个大臣,谁没有点土地在我们名下隐匿着?侄孙想着这事不算大,折子不会呈到陛下面前去的,可是谁知道,那个陶云亭就是个疯子,一而再再而三地上奏不说,有一封折子因为当时当着秉笔太监的面不好藏匿,只能呈了上去,呈上去之后,侄孙便派心腹罗勇和他姐姐说了此事,后面十来天没声音,侄孙便以为这事过去了。”
  毅王一口一个“侄孙”,姿态放的很低,但是肃王只是冷“哼”一声,听到现在并未发表任何意见。
  毅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侄孙想着,就一百亩的地,事儿能大到哪里去?后面也就没有再去关心了,没想到今日这个陶云亭又突然发难,把我们将军在这里了。”
  成王听完了其中内里,对着毅王连连摇头:“老九,你实在是糊涂啊!那个陶云亭既然敢一而再再而三地上奏,又可以面圣,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你怎么就能让这种事发生呢?但凡心狠一点,来个一不做二不休,他这种小官又有何惧?”
  成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眸色阴狠,便是毅王看了心头都是一跳。
  成王是毅王的叔叔辈,自然有资格教训毅王。
  毅王心里头不忿,但是也知道这次是自己带累了大家,讷讷说不出话来。
  永定王是个寡言少语的性子,一般不出声,这个时候也只是轻轻瞥了毅王一眼,然后对肃王道:“九弟性子是软了点,如今还要五爷爷做主。”
  永定王和毅王是同一辈分的人,不敢说的太过,现在这个事情,还是长辈站出来说话最有分量一点。
  况且五爷爷是整个宗室里辈份最高的,永定王想着,不管怎么说,皇帝都要给五爷爷这个面子,否则他就是和整个周氏皇族作对,定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永定王的想法和成王的不谋而合,成王同样也分析道:“今日闹成这个样子了,陛下最后都没下什么定论,反而是匆匆退朝,我看啊,陛下心里还是向着我们这一边的。”
  毅王听到这里,马上接嘴道:“可不就是这样么,咱们只是占了一点那些贱民的地而已,再说了,我们又不是没给银子。陛下富有四海,那也是我们周氏皇族的人,咱们大周朝拢共才几个亲王,多占一点又如何了?陛下那些臣子们都同意,那个陶云亭只是官职太低,没讨到好处,如今才如此大惊小怪的。”
  肃王快速地转着佛串,半闭着眼睛不说话。
  苍老皱皮的手指划过碧绿水润的珠子,两相映衬下,显得极不和谐。
  肃王其实是觉得皇帝对他们有想法的,虽然是肉烂在锅里,都是周家人得便宜,但是周承翊到底是皇帝,此刻又是缺钱的时候,这个时候被爆出来,想来周承翊心里头不是滋味。
  肃王甚至一开始都怀疑是皇帝和那个陶云亭在唱双簧,直到陶云亭都以死相逼,皇帝依旧是袒护着他们的时候,肃王才觉得自己是想错了。
  皇帝到底是自家人,想来还是偏袒他们的,只要他们能够释放足够的善意,想来这件事就能糊弄过去。
  但是这个时候他们直接去说肯定是不行的,必须要找个中间人先探一探陛下的想法。
  肃王沉吟许久,才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其他三人纷纷点头,觉得肃王分析的极有道理。
  他们总不可能直接对皇帝说,我们确实多吃多占了,现在还你一些银子。
  那好,到时候给多少合适?
  给多了,他们舍不得;给少了,皇帝不满意。
  说到底,如今要平息皇帝的怒火,肯定要出一回血的,但是出多少血,就要试探一二了。
  那究竟找谁呢?
  毅王这回脑子转的飞快,不一会儿脑海中就冒出了一个人来,立即献计道:“依我看,就找那个起居郎沈江霖!”
  第131章
  “起居郎沈江霖?不该找首辅大人帮忙么?虽然那个沈江霖似乎很得陛下信任, 但是到底只是个刚入官场没多久的新人,能左右的了大局?况且与我们又都不熟悉,年轻人气都盛, 尚且还不一定能答应呢!再说了,杨首辅都是多少年的老朋友了, 有他做这个中间人,我看更稳妥许多。”
  永定王否定了毅王的想法,但是肃王却是难得赞了毅王一回:“这个人选倒是不算差, 这件事说来说去, 根子还在那个陶云亭,今日本王看那个陶云亭的言行举止, 绝对不是一个好相与的,甚至是个连命都愿意豁出去的疯子, 话里话外的意思, 又有讽刺朝堂高官之意,焉知我们请了杨首辅说和,到时候会不会弄巧成拙?反观这个沈江霖,除了一开始刚刚上任的时候出了一回风头, 后面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 本王听宫中人递话出来, 沈江霖可是颇得陛下赏识信任的。”
  肃王虽然两眼浑浊, 视物已经开始模糊了, 但是揣摩人心、纵览朝堂局势,依旧是一把好手, 脑子转的不比那些年纪轻的慢。
  成王眼珠子转了一圈,显然也有了想法:“有理有理!不愧是咱们的老祖宗,想的就是周到!还有一个, 今儿个在早朝上,沈江霖可是跳出来救了陶云亭一命,若非沈江霖动作及时,恐怕那个陶云亭今日不死也是半残。再说了,大家难道忘了之前求杨首辅办事,杨首辅狮子大开口要了多少好处?那沈江霖说到底不过是六品小官,尚且算不得位高权重,就是想要好处又敢要多少?细细想来,找这个人竟是最合适不过的。”
  三票对一票,且大家说的都非常在理,永定王虽然家财万贯,但是在几个亲王里,就属他最视财如命,回想到以前每次求杨允功办事,杨允功面上一片和善、嘴上温言细语,最后要的好处都宛如挖心一般让人肉疼,永定王心里的天平也就往沈江霖身上倾斜了。
  这事由毅王而起,自然是让毅王出面最好。
  毅王出了肃王府,便神色匆匆地回了自己的府邸,然后立马叫人到宫门外候着,一看到沈江霖出来,就让他到“状元楼”的雅间来。
  沈江霖照常时间下值,看似与往常一般无二,只有沈江霖自己知道,他的步伐可比往日慢了不少。
  等到沈江霖马上要登上自己的马车时,果然有个管事模样的人拦住了他。
  沈江霖听完对方的请求后,温和地笑了笑:“李管事,在下先去换一身衣服再去,这般方便一些。”
  李管事看了一眼沈江霖身上的官服,连忙一拍脑袋陪笑道:“对对对,还是您考虑的周到,我们家老爷已经在“状元楼”天字三号雅间等您了,您换好衣服后直接过去便是。”
  官服太显眼,沈江霖既然愿意赴约还愿意换一身衣服再过去,想来是对他们毅王府抱有善意的。
  李管事心里满意,很快就先跑到“状元楼”复命了,而沈江霖进了马车后,直接从马车角落里拿出一套日常的衣衫换好,然后让马车夫在外头稍微绕了点路,便直接往“状元楼”的方向驶去。
  毅王焦急地在雅间内来回踱步,虽然沈江霖答应了来见,但是这件事的解决宜早不宜迟,最迟今晚,最晚明早,他们必须要拿出态度来给皇帝答复,否则便是没有将皇帝放在眼里,到时候事情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沈江霖到来的时间恰到好处,毅王连忙客气地将沈江霖迎了进来,雅间内已经摆好了一桌席面,不过对于已经在扬州府开过眼界的沈江霖而言,倒是也没有太过吃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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