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谢静姝的双手指节修长但又宛若削葱,握在手中大小合宜,好似品相最好的羊脂白玉,沈江霖竟有些忍不住又握了握,惊的谢静姝立即抱住木匣子,面红耳赤道:“是,谢谢沈二少爷,不,不对,谢谢夫君,我知道了。”
  至于知道了什么,知道了哪些,此刻的谢静姝心神早就从木匣子上飞走了,被握过的那双手仿佛是像被烫了一般,整颗心七上八下,乱跳个不停。
  见谢静姝如此紧张,仿佛一只惊弓之鸟似的,背脊绷直,声音发颤,沈江霖竟是被她带的也有几分紧张之意,面圣都能从容不迫的人,现在却端坐回去,双手放在膝盖上摩挲了一会儿吉服上的刺绣花纹。
  好在沈江霖的头脑是无比的聪明的,在这种情况下依旧可以靠他的脑子将话题继续下去:“上次你写信过来,问我四象和二十八星宿的问题,最近我略有所获。”
  一听到这个,谢静姝的一双凤眼亮了起来,在烛火下简直是熠熠生辉,她虽然嘴上没说,但是眼神已经在不断催促沈江霖继续说下去,随着沈江霖声音的娓娓道来,谢静姝听的如痴如醉,不再需要信件一来一回的等待,此刻的谢静姝简直听着迷了,看向沈江霖的眼神全部都是浓浓的崇拜和欣喜。
  沈江霖在谢静姝这样的目光中,莫名觉得有些微醺。
  或许是自己喝多了,也或许是谢静姝的看向他的目光太过灼人。
  他从不以自己博学多才而吸引女性,甚至有时候在现代遇到一些半桶水晃荡的男子,在女生面前吹的胡天胡地,仿佛自己无所不能的时候,自己心底还曾嗤笑过这种人卖弄学识,只是此刻他却不知怎的,是能够理解到那么一丝对方的想法了。
  两个人一问一答聊到夜深人静,外头宾客早已散去,“清风苑”内的仆人也都开始熄灯入眠,沈江霖和谢静姝二人今日都起了大早,熬到此刻,再好的精神也疲乏了,两个人各自洗漱过后换上家常入睡时候的亵衣,等沈江霖洗漱好后,见谢静姝已经裹了一床被子睡到了里面,且帮他铺了一床被子整整齐齐放在外侧,心底轻笑了一声,从善如流地睡在了外侧的被子里。
  沈江霖卸下帐幔,大红色的百子报福帐幔垂坠了下来,将千工拔步床里面笼罩成了一个单独的小世界,外头喜烛要燃到天明,帐幔中不算黑,只是朦朦胧胧看不真切,谢静姝闭着眼直挺挺仰躺在床上,等了许久也不见沈江霖有任何动作,心中不免有些着急。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和奶娘和她说的不同?奶娘不是说了,男子会主动的吗?
  新婚第一夜,若是没有做那事,是不是夫君对她有不满意的地方?
  可刚刚他们明明相谈甚欢啊!
  谢静姝犹豫纠结,几次想要出声问沈江霖,但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这种事又怎么能说得出口呢?
  谢静姝就静静地躺着,眼睛紧紧闭着,一直等到旁边的人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她心中做了许多挣扎,才突然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快速地起身,然后俯身在沈江霖嘴唇上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
  沈江霖在感受到一股幽幽的清香袭来的时候,原本已经有些模糊思绪再次迅速回归,有些惊愕地睁开眼和谢静姝对视了一眼。
  谢静姝根本没想到沈江霖这个时候会睁开眼睛,红绡帐暖,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一指,她刚刚脱离了温暖的被窝,背后被冷气覆盖,身上激起了一片颤栗,但是脸上和胸口又似有火在烧,她身上是有些带着暖意的女儿幽香,沈江霖身上是有些冷洌的松木清香,此时两人之间气息交融到了一起。
  当两人目光同样交汇到一处的时候,沈江霖的双眸乌黑深沉,定定地看着她的时候,仿如一潭深渊在凝视着她,要将她的灵魂都吸入其中似的,让谢静姝整个人都是一颤。
  沈江霖些许酒气残留在身,醉玉颓山,神清骨秀,这一眼仿佛能将人定住似的,直到她的秀发垂落到了沈江霖的面颊上,谢静殊才如梦初醒。
  谢静姝闪电般地起身,动作矫捷地钻回了自己的被窝,将自己裹成一个粽子似的背过身去,含糊不清地解释道:“这样就妥了,新婚之夜就该如此,否则是无法交代的,嗯,好困啊,夫君,我们睡吧。”
  说完这串话后,谢静姝死死按住自己的跳到狂乱的胸口,强制自己把气息平稳下来,脑子里胡思乱想了许久,一直到实在神思困乏到了极致,这才再抵抗不住,沉沉睡去。
  饶是沈江霖的大脑如此聪明,此刻也被弄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谢静姝此举的用意究竟是什么,但是听到身边的姑娘已经害羞地快要弓成一团,他便只是好心情地轻轻“嗯”了一声,不再多说一句话,体贴地不想让谢静姝继续尴尬下去了。
  沈江霖哪里知道,谢静姝离家前一夜,许奶娘偷偷摸摸拿了一本书给了谢静姝,许奶娘知道江氏不会提点她,生怕谢静姝新婚初夜什么都不懂,到时候把自己弄伤了,便千方百计搞了一本“指南书”给她。
  给大家姑娘找这种书,许奶娘心里也害怕,别人把书卖给她了,她也没敢细看就塞给了谢静姝,结果那本书或许是印制不良,里面的小人画的太过抽象模糊,只有第一幅两个小人亲嘴的画面谢静姝看懂了,许奶娘说新婚夜这是必做的事情,否则无法给沈家交代,也不能生出娃娃来。
  结果一知半解的谢静姝便认为,亲了嘴便能给交代了,便能有孩子能出生了。
  谢静姝思想还在一片混沌之中,她想着自己到底比沈江霖要大上两岁,或许沈江霖更加不知道这些,所以思忖再三,她主动亲了沈江霖,而这已经是她能鼓足勇气做的最大胆的事情了。
  只是这最后的结果,恐怕注定要让谢静姝失望了,生娃娃这事,显然这样是行不通的。
  永嘉十九年冬,沈江霖完成了他的人生大事,荣安侯府一片喜气洋洋,这个春节京城内各处都是一片祥和,仿佛年中三皇子谋逆一案引起来的滔天巨浪,已经在所有人心中被抹除了一般,一些人的离开和逝去,并不能打扰所有人过年的兴致,老百姓们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可是等到开年第一场大朝会时,永嘉帝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从御座上倒了下来,朝堂之上一片惊呼之声,等到群臣退去,宫门紧闭,热闹的京师一下子全部戒严起来,一时之间,从上到下,俱都人心惶惶起来。
  第114章
  谁都没想到, 永嘉帝会一下子倒下来,并且还是以这样在上大朝会的时候,如此狼狈的方式倒了下来。
  所有亲眼目睹这个场面的大臣, 心中都已经明了——陛下他恐怕命不久矣。
  哪怕有些观察入微者知道永嘉帝自开春那场病后面色就差了许多,但考虑到永嘉帝的年纪, 又有御医调养,哪怕就是身体不好了,也要个几年才会倒下, 谁能想到会如此突然?
  好在永嘉帝倒下之前, 将朝堂之上有异心的人收拾的干干净净,满朝上下都已经确认了以太子为下一任的继位者, 所以当永嘉帝倒下之后,周承翊立刻接手了朝务, 在他监国期间, 并没有发生什么大的动乱,一切有条不紊进行。
  御医给永嘉帝联合诊治后,都道他身体的不适是心力衰竭而致,心脏在人体中至关重要, 在这种情况下, 他们只有尽力救治, 但是要想让他身体恢复如前, 已经是不太可能了。
  御医们说的委婉, 但是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以永嘉帝的年纪和身体状况,只会越来越差, 再也不可能越来越好了。
  永嘉帝昏迷之后,一直到第二天傍晚才醒了过来,醒来之后, 他就挣扎着要坐起来,一直在永嘉帝身边伺候的皇后,连忙慌不跌地派宫人去传太子过来。
  皇后是继后,这么些年只生下了一个公主,并无儿子傍身的她,也从来没有郑皇贵妃那样的野心,只是她成为继后的时候,太子已经十二岁了,与她从来不甚亲近,如今永嘉帝若是去了,她现今不过四十又八,后半辈子在深宫之中,或许只能依靠太子了,所以一旦永嘉帝有任何的风吹草动,皇后都是马上封锁消息,派人去请太子过来定夺。
  乾清宫里三层外三层地重兵把守,没有太子之令,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周承翊刚到,禁军首领祝复山立马做了一个手势,两列禁军立即让开一条道,让周承翊的人通过。
  周承翊快步流星地走入皇帝寝宫,便看到永嘉帝已经坐了起来,看上去竟与往常一般无二,没来由的,周承翊心中突了一下。
  在这一瞬间,周承翊脑海中已经翻遍了这两天一夜中,自己有任何做的不妥的之处,只怕他父皇突然发难,认为他有不臣之心。
  哪怕这段时日,父子两人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但他们是天家父子,君臣之别的想法早就刻入骨髓,只要他父皇一天没有退位,那就是大周江山之主,就能对他有生杀予夺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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