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谢静姝连道不敢。
  兰香嬷嬷一边给谢静姝梳头发,一边道:“嬷嬷当年可是专门给太太梳头的小丫鬟呢,大小姐您放心吧,保准帮您梳的漂漂亮亮的。”
  谢静姝的头发又浓又密,梳起来像是梳在一匹绸缎上一样,光滑漂亮极了。
  谢静姝心中的不安更甚,她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什么重要的客人,需要她如此郑重去见,又是穿衣打扮,又要兰香嬷嬷亲自梳头,难道是——
  谢静姝刚刚有些慌乱,没有深想,此刻却是明白了过来:“兰香嬷嬷,可是,要让我去和人相看?”
  兰香嬷嬷心头诧异,都说这个大小姐为人木讷愚钝,但是其实很聪明啊,她都没说,谢静姝就猜到了。
  兰香嬷嬷手脚利索地帮谢静姝梳好了头,翻了翻她的妆奁,实在没有几样好首饰,勉强从里面挑了一支用珍珠挽成菊花造型、内里红宝石镶嵌的簪子插上,又细细上了一层淡妆,仔细端详了一下谢静姝,笑了:“正是如此呢,对方可是难得一见的好郎君,大小姐可千万不要失了仪态,一会儿……”
  大小姐平日里不显山露水的,如此一装扮上,虽不是那种一眼惊艳的美人,但也很是耐看。
  谢静姝脑袋里嗡嗡的,兰香嬷嬷后头介绍那位郎君的话她都没听进去,只知道一会儿就要去相看人,相看中了后面就要成亲。
  如此的猝不及防,让她一下子就惊慌失措了起来,手都有些颤抖了,很勉强地镇定了下来,兰香嬷嬷的声音才再次传入了耳中:“沈公子就在花厅里坐着,一会儿您进去便是,门也开着,仆人门都在外头候着,若有事您喊一声便是。”
  事发突然,兰香嬷嬷将自己能交代的都交代了一遍,一路上说完这些后,也差不多到了,然后她便看着谢静姝瘦削的身影有些踌躇地进了花厅。
  虽然谢静姝一直是江氏心里头的一块说不得的心病,但是兰香嬷嬷却知道这是一个好姑娘。
  这么多年,不声不响、安安静静地一个人长大,知礼又懂事,从小不吵不闹的,让兰香有时候看到了,心里头都有些不落忍。
  但是她是太太的人,她也没办法帮她什么。
  今日正好叫上她去喊人,兰香心里头也嘀咕,明明都定了亲了,为什么还要相看?恐怕是那沈公子不满意了,要验过人再说。
  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只希望这桩亲事能顺顺利利的吧。
  兰香嬷嬷心里头默念道。
  谢静姝亦步亦趋地进了花厅,便看到父亲正在花厅上首的太师椅上坐着,下首坐着一个年轻人,正头偏向父亲那一边说着话,听到动静,那人转过头来,视线便与她的交汇在了一处。
  谢静姝心头一紧,怎么也没想到,她要相看的人是当朝连中六元的状元郎沈江霖!
  这,兰香嬷嬷是不是喊错了人?
  如何会是叫她来相看?
  然而,她的视线稍稍挪开,花厅上除了父亲和沈江霖,一个旁人都没有。
  “女儿见过父亲。”谢静姝咬紧了牙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朝谢识玄行礼,奈何她声音中的颤抖已经泄露了她的紧张。
  谢识玄暗叹,这可如何是好?怎么就这般拿不上台面了,沈江霖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这有什么好紧张的?
  只是事到如今,谢识玄也没了旁的办法,只能找了个由头先出去了,其实是在外头绕了一圈,又回到了花厅后头的屏风处站着,想听听到底两个年轻人说些什么,到时候万一沈江霖说不满意,他也好有的放矢。
  谢静殊实在太紧张了,她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一下子不知道手脚应该放在哪里。
  沈江霖为了安抚她,脸上扬起一个笑容,声音清润如春风拂面:“在下沈江霖,见过谢姑娘。
  第84章
  沈江霖那一笑, 漆黑的瞳仁里如有碎金沉浮,翩翩君子,卓尔不凡, 又是如此近距离带着相看目的的对视,那一笑不仅仅没有如沈江霖预想般的化解谢静姝的尴尬, 更如一支飞箭似的快速朝她袭来,让她无处可躲、无处藏身。
  两人一东一西,再花厅两侧站着, 整个花厅内只剩下了谢静姝和沈江霖二人, 明明四角放着冰盆,温度宜人, 可是谢静姝还是觉得手心冒汗,看着沈江霖脸上的笑意, 有心想要回应, 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是什么都吐露不出来,只感觉到自己的心越跳越快,越来越响, 仿佛要从嘴边跳出来似的。
  谢静姝以前看话本的时候, 总是读到主人公很紧张的时候, 笔者就形容他“心若擂鼓”, 谢静姝一个人心底暗自发笑——这人怎么会心若擂鼓呢?擂鼓呢, 多响的声音啊,心跳声如何能比?造出这个成语的人也太夸张了一些。
  可是现在, 谢静姝只能说:古人诚不欺我!
  她自己都能听到自己如鼓点般的心跳声,甚至害怕那沈江霖站的再近一些,都能被对方听了去, 恨不能退后一些,再退后一些,可是身后就是一溜座椅,她退无可退。
  沈江霖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姑娘,因为自己打了个招呼而已,一张小脸就慢慢地涨红,而且是越来越红,恨不得滴出血来的红,让沈江霖都吓了一大跳,都快要忍不住想摸摸自己的脸——刚刚自己有笑的很可怕?
  沈江霖见谢静姝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出来,脸更是红的可怕,他都怕她再这样下去,会不会爆血管子了,沈江霖本想见了面,两个人交流交流,但是现在他只想着先让这姑娘平复一下紧张情绪为要。
  沈江霖看到花厅上首刚刚谢识玄坐的那边高几上有一套茶壶,快走几步过去用手碰了一下,见果然是凉茶,翻出一个水杯倒上,然后稳稳端着这杯茶,送到谢静姝眼前:“谢姑娘,还请先喝了这杯茶,然后深呼吸三口气,慢慢静下心来,咱们再说话罢。”
  谢静姝闻言立马连连点头,接过沈江霖手中的杯子,三口便饮尽了,喝完了之后又按照沈江霖说的,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觉得心跳慢慢平复,声音也渐渐找回来了。
  想到刚刚自己丢脸的行为,谢静姝很想找条地缝给钻进去,但是她还是勉强控制住自己僵硬的手脚,低垂着头,对着沈江霖行了一个万福礼,声音低若蚊蝇:“沈公子还请见谅,静姝久不出门,见外人甚少,让您见笑了。”
  因为两人离得近,沈江霖还是能听清楚话里的意思的,虽然谢静姝表现的很紧张,但是言谈还是有礼有节的。
  “谢姑娘请坐,沈某并非什么洪水猛兽,今日求谢姑娘一见,也是好叫谢姑娘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罢了。”沈江霖退回了自己的座位上落座,语气不疾不徐道。
  谢静姝低低地“嗯”了一声,她心底里的紧张随着那杯凉茶入肚,已经散去了许多,脸上的热度也消下去了,她顺势坐下,只是头习惯性地低着,不敢再看向沈江霖俊逸出尘的面容。
  随着谢静姝一声“嗯”之后,她便再没了声响,整个花厅上瞬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耳朵贴在屏风上一直在听着里面动静的谢识玄简直要快急死了!
  虽然他知道谢静姝是个木讷性子,可是也不能这么木啊,稍微说两句话都没有的吗?这让人家沈江霖如何看?
  只要她稍微表现的落落大方一点,能和沈江霖说上几句话,他一会儿都能帮谢静姝给圆回来,只推说女儿家的羞涩内秀便是,但是一句话都不说?
  这算怎么回事?
  前面他还觉得沈江霖有些小题大做,跑过来还要求见谢静姝,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话,如今听到谢静姝这般的表现和话语,谢识玄自己心都凉了半截——完了完了,这煮熟的鸭子恐怕也要飞了。
  沈江霖再见谢静姝,发现她已经出落成了一个大姑娘了,再不是当年十三岁的小女孩的模样,眉眼长开了,丹凤眼修长上挑,鼻梁小巧精致,嘴唇微丰,五官组合在一起,比小时候要好看了一些,算的上是一个清秀佳人,只是这性格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依旧如此胆小腼腆,不怎么爱与人交流。
  这算是相亲吧?
  前生今世,沈江霖这也是头一回,不比谢静姝有多少经验。
  只是本着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是尽可能地了解一番对方的脾□□好为要的想法,沈江霖同样是硬着头皮找话题。
  谢识玄对他这些年颇有关照,就是上次宁王事件,谢识玄也是二话不说就倾力相帮,更别说因为沈锐自觉自己和谢家成了亲家,让谢识玄多番照顾荣安侯府,谢识玄能帮的能做的,也都尽心尽力去帮了做了。
  虽然渣爹事情做的不地道,但是谢家的门庭、谢识玄这个长辈做的事情,已经是无可指摘了。
  这个年代没有什么自由恋爱,定亲前能见一面、说两句话已经算是父母开明了,有些甚至一直到洞房花烛夜的时候,才看清彼此长相,便是这样,这些人也要过一辈子。
  沈江霖接受不了这样盲婚哑嫁的方式,但若是想像现代一样,和一个姑娘经过几番接触试探恋爱,再考虑婚姻的话,在这个年代绝对算是耍流氓一般的存在了,有这种想法的人,别说娶妻了,恐怕会被人当登徒子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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