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以前魏氏会认为,沈江霖过去的藏拙也好,还是后来的突然显露才能也罢,都是沈江霖觊觎沈江云的位置,对她的云哥儿充满了威胁,魏氏从一开始只是对待一个普通庶子的漫不经心,到那个时候开始对沈江霖的防备升到了顶点。
  但是魏氏是个没能为的人,她想耍狠,但是耍不起来,她想和沈江霖斗,但是后来沈江霖已经脱离了后宅,直接在外头的世界畅游,她根本连和他交手的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江霖一步一步起来,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再到沈江霖成了唐公望的学生,中了举人,又能有本事赚取大把大把的银子,一直到那个时候开始,魏氏才发现,以沈江霖的本事,或许她视若珍宝的荣安侯的位置,对沈江霖来讲,可能什么都不是。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是愤慨且惊怒的,好像从头到尾她一直只是个跳梁小丑一般,沈江霖或许根本没有将她放在眼里过。
  现在,沈江霖成了状元郎,当了官,魏氏内心已经彻底麻木成了一片,如今再对沈江霖说话,哪怕面上还如以前一般,但是语气中已经带了一丝或许她都察觉不到的讨好。
  因为魏氏心里清楚,这个庶子哪怕如今还是看着对她恭恭敬敬的,但是只要他想要对她发难,想要露出獠牙,或许就连她一直视为靠山的丈夫儿子都不一定能护得住她。
  这个庶子,有的是手段和本事!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要夹起尾巴做人的是她。
  沈锐却没有魏氏想的那么多,他是沈江霖的老子,不管这个儿子多有出息,永远是他的儿子,对于自己这个父亲的身份,沈锐向来运用自如,且对沈江霖的质问丝毫没有什么心虚,也不觉得当年自己“卖子求荣”的行为有任何问题。
  沈锐老神在在道:“你母亲说的不错,这门亲事极好,说来你也知道,是县试时候点你为第一名的谢大人家的大女儿,谢家姑娘家教甚严,秀外慧中,谢家与我们沈家更是门当户对。论起来,你们早就见过了,有一年赏菊宴上谢家姑娘也来了,就是得了第三名菊花诗的那位,很是有些才华的。”
  沈江霖有过目不忘之能,或许对于旁人来讲,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又是没有额外关注过的人,已经记不起样貌了,沈江霖却只需要调动一下自己的记忆,马上当时的那副画面就在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少女衣着素净,容貌只是清秀,被人推了出来说得了第三名后,只剩下惶恐和无措,紧张到当时的沈江霖都给她捏了一把汗。
  沈锐这般一说,以前的一些有些违和感的事情马上都迎刃而解了。
  难怪谢识玄这些年来如此关照于他,难怪上次自己被宁王绑走,后来太子过来将他救走,他打听出来谢识玄也在里头下了力气,当时沈锐还感慨,谢大人高风亮节、不畏权贵,和他没甚么大的交情,有事也是真上。
  如今再想来,恐怕除了这些外,谢识玄早就把沈江霖当作自己的家人看待了吧。
  想到谢识玄,想到那位胆小无措的谢家大小姐,想到这么多年受谢家的恩惠,沈江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这门亲事。
  沈锐见小儿子竟然在那边深思起来,不由心头一突——不会是不想要和谢家姑娘定亲吧?
  这可不行!
  这么多年谢识玄多番照拂于荣安侯府,在官场上也帮了沈锐许多,这才安安稳稳了这么些年。
  这吃都吃了,拿都拿了,临了你说不干了?
  你看谢识玄干不干!
  第83章
  沈锐其实心里也有一些遗憾的, 若是可以,他都想反悔了这门亲事。
  当年他和谢识玄定下儿女亲家的时候,当时的沈江霖还只是个生员而已, 哪怕瞧着前途一片光明,但是沈江霖本身只是个庶子出身, 而且沈锐在官场上和谢识玄的权势不能比的。
  处于弱势的时候,自然是有求于人,才欢欢喜喜地定下了这门亲事。
  那个时候能讨到谢家大姑娘做儿媳妇, 沈锐实在是感觉自己被天上的大馅饼砸中了。
  但如今时移世易, 随着沈江霖成了史无前例的六元及第的状元郎,他的身价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起来, 谢家大姑娘只是一个庶女,就有些不够看了, 若是嫁个嫡女过来, 那倒是更加般配一些。
  沈锐面上喜欢吟诗作对、一派视金钱为粪土的文士作派,实际上他比谁都在意钱财,除了本身的嫡庶之见,更多的则是沈锐心中清楚, 嫡女和庶女的嫁妆要差不知道多少, 更何况谢识玄的岳家还是皇商出身, 江家之富庶, 世人难以想象。
  娶了谢家嫡女, 就意味着和江家攀上了亲,这才是沈锐真正想要的。
  只是沈锐心底里想归想, 却是有这个贼心,没这个贼胆和谢识玄正面对上,只能心底拍断大腿, 后悔自己当时过早应承下来这门亲事,如今不得不去兑现了。
  “如何?你几时得空,随我去一趟谢府。”沈锐直接给对沈江霖吩咐道。
  沈锐的言论,沈江霖一般都是听过就算,否则有时候真的会让人想行“大逆不道”之事的冲动。
  只是如今涉及到沈江霖人生中的另一半,他实在是需要思考一番。
  “父亲,再过几日是否可以?我这里还有几场应下来文会没去。”
  这个事情对沈江霖的冲击有点大,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搞清楚,故而他选择了“拖”字诀。
  沈锐不觉得沈江霖是有其他的心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谁家定亲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沈锐当即便道:“那等你得了空了,好好拾掇一番便随我去谢府,到时候一应礼品你母亲自会帮你备下。”
  沈锐觉着自己确实对这个儿子不错了,什么事情都帮他考虑周到了。
  沈江霖心事重重地回别了沈锐和魏氏,刚刚走出主院的门口,正好碰上了前来请安的沈江云。
  沈江云一眼就看出了弟弟脸上不同往日的愁绪,立即就将沈江霖拉到了一边,关心道:“二弟,这是怎么了?可有什么心事?”
  兄弟这么多年,沈江云其实也很了解这个弟弟了,在沈江云心中,虽然沈江霖是弟弟,但是很多时候又像个哥哥一样照顾着他,沈江霖脾气稳定、性格稳重,做事有章法,很多他眼里的难事,到了弟弟这边却都能迎刃而解。
  所以沈江云几乎不曾看到沈江霖脸上也会有为难发愁的表情。
  而且最近二弟刚刚中了状元,又尚未进官场,照理应该最是年少得意的时光,怎会有烦扰?
  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这是沈江云直觉的判断,所以才会有些紧张地拉住弟弟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江霖不欲瞒着兄长,摇了摇头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
  在主院门口,人来人往,看来这事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
  沈江云心中了然,让沈江霖在外头等他一会儿,很快沈江云就给父亲母亲请了安,想了想,拉着沈江霖去他的“清风苑”里聊。
  如今他的院子里有两个孩子,平日里虽然温馨了许多,但是真要谈事情的时候,大多都跑到沈江霖院子里来,方便两人说话。
  兄弟两个熟门熟路进了小书房,命人端上茶来,然后才说起了事情。
  “父亲刚刚把我叫了过去,说是几年前就给我说了一门婚事,是谢大人的大女儿,谢静姝。”
  沈江霖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
  沈江云听着“谢静姝”这个名字有几分耳熟,但是偏偏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听过,等到沈江霖细细说了谢家的情况,沈江云才反应过来,原来就是六年前赏菊宴上诗赋得了第三名的那个姑娘。
  沈江云想不起来谢静姝到底长得如何模样了,只有些零星记忆,那个姑娘容貌不算特别出色,人也好像有些害羞胆小,除了诗才不错,其他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他也有些震惊,原来父亲已经在好几年前不声不响地就帮二弟定好了亲事,甚至还没和二弟说一声,如今到了年纪了,才突如起来地告知了他,甚至不容二弟有任何其他的情绪,直接就是通知。
  想到自己当年两次定亲,家人都是事先告知他对方是谁,让他心里有个数,再安排两人总归见一面,最后得到了他的首肯了,才会去下定。
  结果到了二弟这边呢?
  这是什么意思?
  沈江云经历了上次沈初夏的事情,已经对父亲这个形象有了裂纹,如今联想到沈初夏的事情,再想想沈江霖的婚事,只是换汤不换药的事情罢了,追根究底,都只是父亲完全以自身利益为考量的选择。
  沈江云心中愤怒了一瞬,但是转而压了下来——不妥,如今不是光愤怒就能解决的事情,他要冷静,冷静地好好帮二弟想一想这门亲事。
  沈江云自认为二弟虽然在读书一道上天赋异禀,心性成熟,但是到底没有成过家,而自己已经成婚三年了,在这方面,他是过来人,要给二弟参谋参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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