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沈锐追问起的时候,沈江云帮忙做了遮掩,只说宁王找错了人,虚惊一场。
  沈锐这才放下心来,在牺牲儿子还是牺牲自己之间,沈锐总是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他不愿意深入去探听为什么宁王要绑走沈江霖,生怕沈江霖是触怒了皇子而遭此劫,甚至沈锐当时心中是非常怨沈江霖的,不知道他在外头到底闯下了什么弥天大祸,若是到时候荣安侯府因为沈江霖而受牵连,沈锐真的是想杀了沈江霖的心都有了。
  听到竟然是个乌龙,沈锐才又端出了慈父的面孔,对着沈江霖嘘寒问暖起来。
  沈江云看向他父亲的眼神,一再失望。
  这件事毕竟发生时间极短,沈江霖当天夜里就回来了,便是荣安侯府的许多仆人都不知道此事,只以为沈江霖当天是出去会友才回来的晚了。
  这个小插曲没有引起什么风浪,又是临到年关,众人都忙碌的很,再加上侯府内新生了两个小主子,更是一团忙乱喜气的时候,很快大家都抛之脑后了。
  等热热闹闹过完了年,二月初九,便是春闱第一场正场,沈江霖拿起熟悉的考篮,再一次踏上了征程。
  考试的地点依旧是之前的贡院,沈江霖已是十分熟悉,毕竟他在里面可是度过了十分难忘的九天,而今又是三场九天的考试,想一想在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内,要熬过如此漫长的时间,便已经让很多人充满了恐惧了。
  再加上春闱可不像乡试的时节,乡试的时节天气不冷不热,会试说是春闱,可是京城的二月初九,距离春天还早的很,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沈江霖就听到外间伺候的小丫鬟惊呼,说外头又盖上一层白霜了。
  气温不见升高,虽说不是滴水成冰,但是寒风一吹,依旧让人瑟瑟发抖。
  在这样的情况下,众位举子依旧要经过脱衣散发的搜捡,一点都不能含糊。
  而且越往上考,搜捡起来越认真严格,毕竟若是通过了会试,便是官身,鲤鱼想要跃龙门,自己不先脱一层皮,哪里轮得到你?
  好在沈江霖早就意识到这个年代一个好的身体素质胜过一切的道理,他自从穿越过来后,一直没有停止过锻炼身体,寒暑不歇,平时别说伤风咳嗽,就是个头疼脑热都是没有的,十分自律康健。
  举人的身份在这些搜子面前什么都不是,众人鸦雀无声地排队,一一通过搜捡,都是老考试人了,所幸没有抓到可疑之人,众人浩浩荡荡地依次排队进入了贡院。
  会试考试,整个大周朝所有的举子相会京城赶考,沈江霖是占了地利了,其他人则是天南海北都要赶过来,只为这一场考试。
  参加会试的举子这次一共有近九千人,九千人中最后只取三百人,会试之难,难于上青天。
  沈江霖走到自己被分配到的考棚,考棚前两年朝廷重新修缮过一次,他们幸运是修缮好的第一批考生,基本上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便是这次考棚中的两块木板都是簇新的,想来是之前的已经破烂不堪被扔掉了。
  十八名考官在考生全部入场之后,开始下令关闭一道道大门,辕门落锁,除非考完开锁,否则再无人可以进出。
  沈江霖从十岁进入这个身体,到了这个异世,就一直在不停地读书学习,哪怕是最闲散的在黄宁村的两年,他依旧每天安排了时间放在读书上,七年的日日夜夜,再加上上辈子读的十来年书,何止是寒窗苦读十载?
  周围的考生大都十分紧张,有些人是第一次考,心中忐忑不已;还有些人是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是第四、五次考了,依旧难以平静内心,想到自己要在如此多的举人中脱颖而出,实在是很难有把握。
  一面是平步青云、高官厚禄;一面是手不释卷、寒春苦读,中了就是前者,没中便是后者,一切重新来过,三年又三年,三年何其多?
  放眼望去,好似只有沈江霖是如老僧入定一般,根本没有太多情绪波动的,但是他心中不是没有目标。
  他的目标不单单是中这个进士,更是要中魁首。
  师父师母的殷殷期待;需要自己庇护的家人朋友;行走在世间看到的诸多不公与困苦;被宁王毫不放在眼里的轻视……
  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用一举成名天下知来捍卫,只有自己走的更高、站的够远,才能让人看见他、相信他、跟随他!
  师父唐公望曾对沈江霖道:江霖,为师知你生性淡薄,并非是追名逐利之流,但是人总有自己的理想,总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想爱护的人。若无入世,何谈出世?等尝过世间百味后,再讲归隐田园吧,你尚年轻。
  你尚年轻。
  沈江霖的心思埋藏的再深,可是在阅人无数的唐公望眼里,还是能看出破绽。
  唐公望的话,沈江霖听懂了,人生就是一场体验,年轻的时候就该去追求波澜壮阔的人生,不要等到年老之时再追悔莫及。
  他的淡薄疏离,在于他上辈子没有牵绊很深的家人,在于物质生活的极度富裕,在于他过于能够看透人心的聪明,而现在,他是应该做出一些改变了。
  会试的考试内容和乡试几乎一样,四书五经中选题作时文九篇,五言八韵诗三首,策问两道。
  对比时间来说,这些题量还是很大的,若中间稍有意外,很有可能完不成。
  沈江霖对于很多题目的解读如今已有了肌肉记忆,如何破题、承题,如何用词用典用韵,一旦确立好思想,下笔如有神,片刻不停。
  三日复三日,三日又三日,冒着寒风笔耕不辍,入了神写文章,有时候手上会冻到没有知觉,等到发现蘸墨的砚台都有些凝固的时候,沈江霖才恍然回神,加了点水继续研墨,继续写,仿佛是一个不知道疲倦的考试机器。
  贡院里有人考着考着就倒下了,被官差拖下去放到贡院集中看管的房间内让大夫诊治,从此失去了考试资格;也有人突然考疯了,把试卷答题纸全部撕碎,然后趴在桌板上嚎啕大哭,考官立即赶过来,勒令官差堵了嘴压下去;还有人在考试期间沾染了风寒,咳嗽声不断,呼哧呼哧鼻子不通、呼吸声极重,甚至脸上都有了不正常的红晕,但是依旧坚持在考。
  众生百态,不一而足。
  但每个人都是为了自己的前程和未来在奋笔疾书,笔下落下来的每一个字,都可能决定了是否是他命运的转折点,没有人敢松懈下来。
  等到陆庭风写下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满意地读了一下全篇,觉得自己这次是超常发挥了,真正做到了文思泉涌,宛如天成!
  他举目四望,看到的是黑压压一排排看不到尽头的考棚,心中暗忖:不知道沈江霖是坐在哪个位置上,今年的会元又会花落谁家?
  陆庭风对自己很有自信,世间能让他看的上眼的对手,唯沈江霖一人耳!
  一般来说,哪怕得了会元,等到殿试那一场的时候,皇帝还会另外选择自己心仪的状元出来,不一定会元就是状元。
  但是今年是比较特殊的。
  他和沈江霖都是连中小三元,又各自中了解元的,若是他们中无论谁中了会元,那么这个状元就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盖因已经连中五元了,再有一个状元,那便是六元及第,这可是大周朝创立以来,开天辟地头一遭了。
  这般殊荣,不仅仅是中了六元的人的,更是大周朝的皇帝的。
  只有文风鼎盛的情况下,才能出现这般六元及第的大才,是对封建统治者的无上褒奖与肯定。
  陆庭风所料不错,当会试一考完,坊间的赌场中已经开始开赌盘了,他和沈江霖以及另外几个府的解元被放在了一起,而目前为止,他和沈江霖的呼声是最高的。
  他居第一,沈江霖居第二,他的赔率是一比二,沈江霖的赔率是一比三,下注之人极多。
  陆庭风听到小厮回来和他说了这个事情后,心情微妙的有些好,忍不住问道:“坊间为何认为我能比沈江霖更有机会取中会元?”
  小厮九鼎“嘿嘿”憨笑了两声道:“他们都说少爷您比江霖少爷年纪大,读书时间长,名声都一样大的话,应该是少爷更加厉害一些。”
  陆庭风噎了一下,只觉得这个理由还不如不听的好。
  九鼎挠了挠头,不明白为什么少爷好像有点不开心,想了想又问陆庭风:“少爷,上京的时候太太让您考完之后,便去赵家拜会,您说我们什么时候去?太太把礼都备下了。”
  陆庭风想了想,点头说好:“等我先递上一封拜帖,三日后再去便是。”
  陆庭风知道母亲为了自己的亲事操碎了心,最后兜兜转转地说到了京城赵家姑娘。
  赵家如今风头很盛,赵家姑娘的父亲赵秉德如今官拜正三品工部右侍郎,赵家族中子弟近些年来在官场上很是活跃,升迁人不少,陆庭风也没想到,赵家千珍万宠,留到如今还未出嫁的宝贝姑娘,居然有意思和他结亲,还是在他尚未考中进士的情况下,就愿意结两姓之好,确实让他有些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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