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直到她走近,走得极近。
秀气的鼻尖几乎要贴上他的,连呼吸都纠缠在一起。
“真像。”她露出没有感情的微笑。
喻清没有听进去,也不知道她在感叹什么。
他克制不住的伸出手,朝她伸去,缓慢的将额头贴在她的肩膀上,犹如一场小心谨慎的试探。
压抑至极的呜咽像一曲悲哀的挽歌,湿润的泪珠顺着清瘦白皙的下颌滑落,湿润了黑发女性的脖颈。
她慢慢抬起手,将孩子一样埋进她怀抱中的青年抱住,感受着他的颤栗,勾起殷红的薄唇。
他有眼泪。
温热的,有点咸。
“你真的,处处都是那个生物的影子呢。”
哭的没有声音,连颤抖都很安静,好像要破碎。
他无法自控的拥抱住她,手臂难以抵抗的收紧,拥抱住温暖又柔软的身躯。
事实上,他从未在她那里得到过这种接触。
那个名叫唐柔的年轻女人与他做过最亲密的接触,只有将他拉出教堂时握在他手腕上,那短暂的几秒。
只有那一刻,他真实的感受到了她的体温。
喻清贪婪的抱着她,睫毛颤抖的像两片被风吹动的羽毛。
他的呼吸节奏凌乱而又急促,不停的哽咽,像个受了极大的委屈后得到了糖果的孩子,得到丝丝甜蜜与安慰的同时,又很害怕一切都是假的。
他颤栗着,好像快要融化的雪霜。
直到背后传来轻柔的触感。
她也伸出手,回抱着他。
她抱他了。
喻清整个人都在颤抖,他几乎陷入梦魇。
明知虚无,依旧沉沦。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是假的呢?
她已经走了,他亲眼看着她离开的。
她是假的,她一开始就说了。
可她捧起他下巴的时候,喻清又沉沦了,被泪水打湿的眼眸茫然的望着她,无助又渴望。
这个动作,的确是身为饲养员的唐柔经常会做的。
可下面的动作不会。
她附身,吻住了那双沾满泪水的薄唇。
喻清睁大了眼睛,瞳孔震颤,缩成针尖。
柔软的舌尖一寸寸濡湿他的唇瓣,撬开他的牙齿。
喻清剧烈的颤抖,僵硬到像一棵在地震中负隅顽抗的树。
他不敢回应。
却又沉沦在虚假的甜蜜当中,像受了重伤,偷食糖浆的野熊,离开这份甜蜜,就会死去。
再到后来,他垂上轻颤的眼睫,喘不过来气。
想要死在这一刻。
冰冷的舌尖不断延长,刺痛从躯体深处传来,搅动着五脏六腑,吞噬他的内脏。
柔软纤弱的女性躯体在怀抱中缓缓溃散。
变成雾,更像泥沼。
他应该害怕的,因为很痛,他知道自己正在迎来死亡。
可这一刻只有惶恐,担心这甜美的假象会消失。
直到云雾包裹住了他。
蚕食着他的身体。
将他一点一点的吞噬掉。
变成一个全新的“他”。
第358章 熟悉的墨绿色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
没有文字,没有声音,没有日出和日落,只有永恒的黑暗。
唐柔躺在床上,只有她一个人的空寂城市中,从饥饿到麻木,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
每一寸光阴都被无限拉长,甚至没有任何娱乐设施可以转移她的注意力。
她只是躺着,熬过漫长的时光。
那些触手不再尝试轻易碰触,它似乎被人类的脆弱惊到了。
唐柔躺在床上,反而觉得更加孤独,整个世界像死去了一样安静,天空始终蒙着一层灰白色。
没有阳光,也没有风雨。
平静得让人以为在镜像世界里。
脚下的地板偶尔会弥漫上一层柔软粘腻的鲜红色,像某种动物的腹腔,就好像地板活了过来。
有时那些血肉蠕动着朝床边靠近,似乎对唐柔感到好奇,研究她,却又不碰触。
窗外有时是猩红的。
当整个房间都被红光填满时,就是它来了。
在用它密集可怕的眼睛,透过窗户观察她。
它仅仅把她困在了这里,不杀她,也不放过她。
唐柔压抑住心中的烦躁,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这个世界是假的吧?
一定是假的。
她被关到有些麻木。
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过去多久了。
隐约觉得自己在这里度过了十几天,也可能是几十天。
甚至可能,是一年。
终于,她等不下去了。
这天床下没有触手,窗外没有红光,那些密集的眼球没有盯着她。
唐柔来到断墙边,看到地平线透出一抹不自然的红。
宽阔的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一如她来时的那样。
那些触手应该在暗处观察她。
脚下是高达百米的深渊,地面上的路灯变成一个个漆黑的小点。
她是不是要强迫自己从梦中清醒过来?
唐柔觉得这是个梦。
只要从梦中惊醒,她就能醒来吧?
这样想着,她毫无预兆地朝前一步,坠落下去。
身体像只破碎的蝴蝶,重力加速度,落得很快。
触手从四面八方浮现,有些恼怒,上来想要拦住她。
唐柔在刮到脸颊生疼的罡风中发出惊悚的尖叫,“不要过来,滚开!”
那些东西被她骂了一声,竟然真的定住,不再前进。
下一秒,更多触手从她身体后爆发出来。
唐柔仰面朝上,隐约看到了天空。
她一直以为那是天空。
可现在,她发现灰暗的天空竟然会动。
像科技制造的仿真天花板一样,整个苍穹都在飞快地变换,视线的边缘覆盖上一层墨绿色,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墨绿色吞噬着灰暗的躯壳,将整个世界染色。
那是什么东西?
唐柔已经坠落到地面。
是软的。
她掉在柔软蠕动的肉块上,没有感觉到疼痛。
大地在她坠落的一刹那,扭曲裂开,变成了一团柔软而湿润的漩涡,无数条细长的触手,犹如盛开的海葵一般。
向上接住了她的身体,将她包裹在一片粘腻的冰冷当中。
唐柔怔怔地看着天空。
苍穹之上浮现出巨大的阴影,撕裂天际,分割了气流。
它像一幢凭空出现在天上的小山,犹如晕开的墨水一样,从四周朝中间,渗透出越来越多的墨绿色。
将红色的血肉一点一点吞噬。
唐柔微微睁大了眼睛。
“阿尔菲诺……?”
那些墨绿色的触手下带着一个又一个圆润的吸盘,如同章鱼的触手,泛着晶莹剔透的半透明色泽。
是她熟悉的样子。
可很快,她的想法破灭了。
她一直以为那些墨绿色的触手是从另一个地方赶来的,可当绿色吞噬到一定程度,天空中的怪物缓缓侧身,唐柔才发现那个血红色的躯干上不知什么时候破了一个洞,源源不断的墨绿色触手正从那道裂口中钻出来。
所以,这团墨绿色的触手一直寄生在这个巨大的怪物体内,此刻就如撕开了卵鞘一样,一点一点爬出来。
她被关在这里,都可能是这些墨绿色物体的掌控。
为什么呢?
天际漫来陌生与冷意,这绝非是她的小章鱼。
阿尔菲诺不会伤害她。
下一秒,唐柔坠入另一个世界。
像隔了一层黏腻的膜,从一个折叠空间撕裂维度掉入另一个不知名的异样空间里,呼仿佛吸艰难到溺了一场水。
大口大口的呼吸,也无法驱散胸口的窒闷与四肢百骸的冷意。
……
唐柔再次睁开眼时,在海边。
她趴在遍布细碎藤壶的礁岩上,浑身瑟瑟发抖。
睁开眼时,看到了一轮月亮。
这是哪里?她足足反应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意识渐渐回笼。
海平面上隐约能看到灯塔,若隐若现的光柱划过来,又离开。
湿润的空气中传递着悠远微弱的汽笛声,三声,长音。
唐柔在文献中看到过,这种鸣笛方式表示撤退。
这是个有人存在的世界?
……汽笛?
那是多久以前的技术了?现在是哪一年?
唐柔脑子有些转不过来,肚子很饿,一阵海风吹来,浑身起了细小的鸡皮疙瘩。
从礁岩上爬起来,身后是一片丛林,周遭没有一丝人造光线,唯有头顶月光皎洁。
或许,她在一座孤岛上。
唐柔迟钝地判断,因为太过饥饿选择先探索丛林,仰头看着椰树的顶端。
事与愿违,蓬松宽阔的树冠下没有任何椰子的影子,灌木丛中也没有可以吃的浆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