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有人大哭,有人大笑,他们拼命地攻击对方,或者在身上留下一道道疤痕。
楼梯口的两个人疯狂地撕扯自己的脸皮,将脆弱的人类皮肤扯得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鲜红的肉块不断从窗户的缝隙间挤入,像牙膏一样越堆越高,随后扭曲蜷缩着蠕动起来,顺着地板蛇一样爬行,卷住人们的脚踝,像缠住猎物的巨蟒。
这是一种显而易见的精神污染。
血块并不着急吞噬,也没有在人类身上留下致命伤害,像在玩游戏,又像逗弄小动物。
房间里绝大多数人陷入疯狂,而剩下一部分清醒的人则是更惨,他们被眼前地狱般的景色震住,陷入巨大的恐惧当中,浑身颤抖,快要崩溃。
可见精神影响的可怕。
唐柔第一次近距离直面,除生物基地的异种之外,纯天然的海中异种。
它们与生物基地里那些实验体不同,那些实验体们从胚卵开始便被人类打捞,即便生性再凶险血腥,一举一动间也染上了人的影子。
是可控的,可以理解的。
而眼前这种巨大的充满恶意的生物,每一个行为都透着诡异,让唐柔无法猜测到它的动机。
它像一个玩乐的孩子,用猩红的触手摆弄着人类,而非急于吞噬。
密集又巨大的赤红色眼球来回咕噜噜地转动着,速度极快。
阿瑟兰浑身僵硬,像被抽走了灵魂的提线木偶。
精神状态不佳。
唐柔意识到情况不妙,拽着她的手往下拉,用力拍了拍她的脸,“阿瑟兰,清醒一点。”
阿瑟兰讷讷回头,下一秒被唐柔捂住眼睛。
“不要看。”
不能直视深渊,因为深渊也会凝视你。
她们悄然退回到黑暗中藏在最里面的角落,利用拥挤的人群遮挡住肉块。
所有人都陷入癫狂,没有人注意到她们。
一时之间,只有角落还算安宁。
唐柔打开酒柜,推着阿瑟兰的肩膀,和她一起躲藏到酒柜后面。
空气中满是刺鼻腥臭的味道。
那些赤红色的血管状触手在人群中穿梭,从游刃有余地玩弄,到渐渐地暴躁起来。
它不停地翻弄人群,把他们当做没有生命的石子一样来回拨弄,许多人脆弱的脖颈在它粗暴的动作中被折断,死的无声无息。
癫狂的人群俨然像看不见那些赤红色的触手一样,他们做出了更多失去理智的、让人难以理解的行为。
酒吧里的人们不断攻击着彼此,有人举起椅子砸向同伴的头颅,还有人如野兽一般堆叠在一起疯狂的交。媾,像原始动物一样丑陋迫切。
混乱又无序。
衍生出更多罪恶的气息。
唐柔藏匿在黑暗中,不让阿瑟兰睁眼。
精神污染,所有人都被那些密集的眼球污染了精神。
大家都疯了。
这是一个没有理性的世界。
鲜红色的眼球,如同俯瞰大地的审判者,冷眼旁观着这些精神受到污染的渺小蝼蚁。
狭长猩红的血管翻找片刻,朝最深处探进去,唐柔几乎贴在墙壁上。
阿瑟兰被她推到最里面,夹在冰柜与货架的缝隙间。
看着那些猩红触手越来越焦急的动作,唐柔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这些触手,很有可能是在找她。
在找幻境中与它对视的渺小人类。
整建筑像被吞没一样。
窗户透出赤红的颜色,落地玻璃外已经看不见正常的街道被红色的肉块物质包围了,仿佛掉进了某个巨大生物的胃袋里。
腥臭的气息淹没了人群中激涌而出的恶意和痛苦。
痛苦全部消失,只剩下恶意。
恶意让他们鲜血淋漓,仍然在攻击彼此。
唐柔明白了,这只恐怖的生物,以痛苦为食。
那些被异种生物占领的世界,在幻境中徘徊的人类,无一不在痛苦。
痛苦,才是这些生物真正的养分。
第343章 人类小小的把戏
一种极其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唐柔抬头的瞬间,巨大潮湿的血管缠上了她的身体。
阿瑟兰发出一声低呼,被唐柔伸手死死地捂回嘴里。
“嘘。”
沉重的金属冰柜被红色血管不费吹灰之力地移开。
光线透了进来,照亮了角落里躲藏的人。
唐柔整个人被抓起来,悬在半空。
猩红的触手碰上了她,却没有一口把她吃掉,也没有吸食她的血液,而是用粘腻的血管贴着她。
赤红色的湿润肉块几乎淹没掉她半个肩膀。
看似柔软的血肉里,带着极其刺骨的鳞片。
她不敢动。
极度锋利的角质层,稍有不慎就会割伤人类的皮肤。
很快,唐柔嗅到了自己血液的味道猩红触手缩回去了一点,似乎也没想到她会流血。
殷红的血丝顺着锁骨流下来了,染湿了前襟。
她流血了,即便血管状触手的动作再小心再轻柔,人类还是过于脆弱,在它的摆弄之下,整个上衣都被染红。
唐柔被触手丢到地上,随即按住自己的脖颈。
如果是动脉被割破就糟糕了。
在她与触手博弈的间隙,那些癫狂的人们渐渐恢复了理智。
巨大的眼球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人们怔怔地看着满地尸骸,难以置信。
为什么短短的几分钟内,酒吧就变成了这样?
不知是谁看到了刚刚唐柔被吊起来完整的一幕,指着她颤抖着说,“那个怪物似乎在找她。”
“什么?”
一双双眼睛看了过来,带着探究,带着恐惧,带着难以置信。
“等等……我没见过她!”
“她是异乡人吗?”
“异乡人不都是祭品吗?”
唐柔产生了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
她看不见,却能感受到人群中激涌出的恶意。
“所以,因为她才死了这么多人吗?”
“把她交出去!”
“是她害得我们!”
一根粗粝的绳子猛地捆到唐柔的脖颈上,她被人从后往前扯了一下,脖颈处的伤口生疼。
他们想把她交出去。
唐柔深呼吸,平静地问,“把我交出去,你们就能活下来吗?”
“那当然。”
“明明就是你害的我们,现在你去安抚外面那个怪物,天经地义!”
唐柔被愤怒的人群推出了酒吧。
阿瑟兰扑到门边,被人按住,发出愤怒的呼喊,“你们放开我!找一个柔弱的女性出去当替罪羊,还是人吗!”
“那怪物是来找她的!”
“怪物?”阿瑟兰发出悚然的笑声,“你们说它是怪物?它不是你们供奉的神吗?”
却没有人相信她的话。
这是属于神的城市,全部都是神的信徒,却从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供奉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生物。
在一瞬间,唐柔的视线暗下去,被从天而降的巨大血管端口裹住了身体。
双脚腾空,提到了半空。
她看见了。
模糊的视线中,天地都是红色,被糊上了一层血肉。
到处都是涌动的肉块,空气中都弥漫着腥臭的血腥味,仿佛噩梦变成现实。
唐柔低下头,隔着玻璃看到了被人按在地上的阿瑟兰,看到了一张张陌生的面孔,看到了蜿蜒在大街小巷如水流般蜿蜒的墨绿色雾气。
十分钟前,她和这里大多数人都不认识,十分钟后,所有人都在仰视她,或紧张或不安地等待着,却不是为她的生命着想。
大地鼓动着。
宛如一颗正在收缩呼吸的巨大心脏,猩红的触手是心脏上的脉络,翻涌的雾气是心脏跳动间输送向整座城市的‘血液’。
浓郁的雾气中,唐柔又看到了那双巨大的眼睛。
每一颗赤红色的眼球都有正常人类居住的房屋那么大,隔着浓雾和墨绿色的罪恶沼泽俯瞰向她,像在看一只它无法理解的娇小蝼蚁。
唐柔垂下眼睛,无法承受这可怖的视线。
这些就是他们供奉的神吗?
酒吧里没有人敢抬头看她,瑟瑟发抖地躲藏在一起,已经过去了最初的癫狂,停止攻击彼此。
一旦有一个众矢之的出现,他们就会抱团在一起,毕竟所有的痛苦已经有了宣泄口,不是吗?
脚踝处传来痛感,唐柔越吊越高。
头重脚轻,开始缺氧。
错综复杂的触手鼓动着缠绕上她的身体,像要把她吞噬掉,又像是要观察她。
眩晕当中,唐柔猝不及防对上了那其中一只巨大的眼球。
她被倒吊在空中的身影甚至没有眼球的瞳孔大。
那个东西再不含任何温度的打量她,有稀薄的好奇,又带着纯粹的、没有温度的恶意,纯然的蔑视和悲悯,让人在与它对视的一瞬间,就能清晰地意识到,这是个没有任何人类情绪的异界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