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她对阿瑟兰说,“罗刹海市的所有商品都超过了保质期,所以要求带足够多的食物。”
“咱们要在你说的罗刹海市里待几天?”
“不知道,找到海兔子就走。”
唐柔想了想,说,“但我们可能会陷入幻觉。”
阿瑟兰垮着一张脸,“又来?”
“你让你的丑八怪守在你身边,他应该会保护你。”
“什么丑八怪?它有名字好不好?”阿瑟兰瞪眼,“它叫怪怪。”
“……”这个名字难道有好到哪里去吗?
她们的银行卡停了,账户货币在这个城市不通用,上帝之城内部自有一套交易系统,以黄金为等价交换货币。
搜遍全身,两人只剩下一块三分之一小指甲盖大的金子。
还是那天在酒吧捡来的。
巷子旁边就有便利店,唐柔和阿瑟兰将自己裹起来,去便利店里买东西。
水是刚需,唐柔和水母都需要水,她的需水量都日渐拔高,提了两箱。
食物则是交给阿瑟兰去选。
唐柔时不时变成看不见的状态,身体就不再需要人类的食物,比如现在,当眼睛能看见,体温恢复正常后,她又会变成一个需要进食的正常人类。
阿瑟兰需要吃的就比较多了,对于她来说,食物是刚需,零食是点缀。
两人提了挑挑拣拣,不敢买太多,生怕那颗金珠子不够用。
可到了结账时,钱的确不够了,那粒小小的金珠子一克多,她们挑选的东西远超这个价格,地上城市的物资十分昂贵,是外面城市的许多倍。
阿瑟兰忍痛将框里的零食拿出来一些,对唐柔说,“你喝得了这么多水吗?放回去一箱吧。”
唐柔皱着眉头,肉疼地抱住一箱水,低声说,“可我真的很想喝这个牌子的水。”
阿瑟兰嘴角抽搐,“这个牌子的水怎么了?它是神仙的口水吗?不都是水?”
唐柔垮着一张苦瓜脸,身上的袍子摇摇晃晃,看起来又可爱又奇怪。
一只手擦着耳畔伸来,带出轻微的消毒酒精气息。
“刷这个吧。”
好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有些哑。
蓝灰色连帽衫下露出了破皮的薄唇,身形清瘦。
阿瑟兰撞了撞唐柔的肩膀,握住她的手,唐柔眼中多了些画面。
是喻清。
便利店的员工认出了喻清,接卡时手指暧昧地扫过他的虎口,眼神黏腻地从他面庞上划过。
喻清没有反应,神情麻木,像是习惯了。
唐柔皱起眉,等店员还卡时,她抢先伸手接过,声音很大地说,“谢谢,麻烦帮忙装车。”然后将卡塞到喻清的口袋里。
只不过丢开阿瑟兰的手,她就看不见了。
卡塞了一半露出来,喻清侧身,便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唐柔听到声音,弯下腰去摸索,动作看起来很僵硬。
白皙纤细的指尖在地板上摸过,却始终碰不到躺在地上的卡片,喻清不忍看她摸一手尘土,先她一步弯下腰,捡起了卡。
“在这里。”
唐柔抬起头,朝声音响起的方向露出笑容,“谢谢,等我有钱了会还给你。”
那双黑葡萄一样润泽清透的双眸蒙上一层阴影,没有聚焦,眼里也没有他的倒影。
她看错了方向,对着喻清的肩侧说感谢。
她为什么忽然看不见了?
喻清一怔。
忽然联想到,她要寻找牧师,听起来要对他做什么,不像是好事。
她是遭遇了什么吗?
古怪的念头像开闸的洪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喻清手脚冰凉,看着她的面容。
她长得很漂亮,五官精致,眉眼柔和。
像乱世中的洁白霜花,柔弱又纤细。
这样的女性很容易被这座城市里肮脏的鬣狗盯上。
想到他遭受过的那些,喻清的后颈发麻。
有一种骨髓被抽走的感觉。
她不可以……她那么干净,那么好。
不可以让那些肮脏的东西碰她……
唐柔嗅了嗅,尴尬地说,“我有钱了会还你……”怎么闻起来那么生气?
喻清清醒过来,牙齿咬紧。
口腔里传来了血腥的味道,他面上什么都不显,变得更加沉默,转身往门口走去,却没有离开便利店,而是拿了一个更大的篮子。
走回唐柔面前,哑声问,“你想吃什么?”
唐柔“嗯?”了一声,没反应过来。
喻清已经走到货架处,往篮子里不停装东西。
阿瑟兰撞她,小声说,“他好像很心疼你,看你的眼神像看天桥底下吃不饱穿不暖的小乞丐。”
“?”
怎么莫名被可怜了?
喻清又买了很多很多东西,其中包括水,唐柔抱着不撒手的那个牌子,买了很多,很沉很重。
阿瑟兰忙不迭打开后车厢的门,喻清帮她将那些重物搬上车,一直都沉默寡言。
装箱的时候,挂在他腕间的塑料袋掉了。
唐柔帮忙去捡,摸到了两瓶小小的塑料瓶。
里面有哗啦啦的声音,听起来像药品。
喻清伸手拿走了她手里的药,装回袋子里,半晌后,低声问,“你买这么多吃的做什么?”
唐柔坦言,“我要离开这里,去的地方没有吃的。”
喻清一僵,没有说话。
等所有东西装完后,他又对着唐柔欲言又止。
“你……离不开这里的,进入这座城市的人都无法离开,尤其是异乡人。”
会被当作祭品投入大海。
所有妄图离开这座城市的人都会陷入浓厚的雾霭当中,出不去,离不开,最终迷失,活生生地困死在雾中。
第338章 碾磨玫瑰
“我知道,牧师说的,无法离开,会陷入迷雾里。”
唐柔说,“所以抓住他,让他闭嘴,或许就有办法离开这里了。”
从来没有人说过这种话,在这座疯狂信仰神的城市中,这种话简直可以被视为大逆不道的存在。
喻清被她的大胆发言惊了一下。
“没人能抓住牧师。”
“你可以。”她勾起唇,平静地问,“你想离开这里吗?”
喻清的心狂跳起来。
离开?
这是一个多么新鲜的词汇,自从进入这座城市,他就为求生而奔波。
“我离不开……”
这座城市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它可以接纳他,却又深深伤害他。喻清从没想过自己可以在别的城市活下去,也从没想过自己可以离开这座城市。
因此,对他来说,这个概念还是太过陌生了。
“为什么离不开?”
唐柔真心实意的不解。
“这座城市跟中了邪一样,他们信海里的东西,可那个东西竟然赋予一个普通人类不属于他的力量,让他用那种能力怂恿众人自相残杀,伤害同类,像个土皇帝。”
她勾唇,露出没有温度的嗤笑,“就这样的东西,被当成了神,喻清,你以前在正常的世界生活,不觉得很可笑吗?”
“你又不开心。”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身上有烂青梅的味道。”
“既然痛苦,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唐柔劝导得很认真。
像朋友一样,为他考虑。
喻清死水般的心脏再一次狂烈地跳动起来,不受他的控制,撞得他胸口生疼。
她怎么能把这些话用这么自然的语气说出来?
她怎么会想到让他也离开这座城市?
她怎么会把那么艰难的事情,用如此笃定而确信的口吻说出来呢?
仅仅是三言两语,就让喻清也忍不住产生一丝希望,好像,他也可以离开。
“我离不开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
他是一个被改造过的人,是个怪物,是个玩具。
他的身体是残缺的,头上缝合着动物畸形扭曲的耳朵,只是为了满足权贵名流的乐趣。
从联合体的城市逃出来的时候,他便被人抓到了地下交易市场进行身体改造,成为了名流的玩物,而后又颠沛流离到了这座地下城市。
而地上城市也成为了他新的噩梦。
他这样苟且偷生的怪物,早已在这座城市的泥潭中生根发芽,也变成了沼泽的一部分。
苔藓怎么可能离得开沼泽?
唐柔说完后去前车厢检查发动引擎,握着另一个女人的手,对方看,她在说。
喻清站在后车厢,头一次感觉头顶的阳光那么耀眼。
他很久没有在白天出过门,今天雨水停了,刺目的阳光让人睁不开眼睛,可他却产生了直视阳光的冲动,盯着天空中那一抹耀眼的白金,流下眼泪,刺目得快要眩晕。
好奇怪,原来太阳真的是温暖的吗?
他久违的感觉到肩膀上出现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