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挂着的小牌上写,淡水直饮,一杯通用货币五。
水价并不便宜,比起巴别塔的饮水价格来说算是高昂。
除此之外,玻璃缸中的水质看起来并不能直接饮用,非常浑浊,智能净水器在这个城市十分风靡,大街小巷都贴着广告。
几家大型商场被封锁,铁网拉下来,没有营业。
四面八方都是恶意,暗处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如附骨之痀。
水母摇摇头,唐柔摸了摸他柔软湿润的发丝,温声说,“那我们先离开这里。”
她很需要进食。
体内喧嚣着对食物的渴望,眼前都开始发黑。
可她却不知道自己该吃什么。
联想到平时吃的食物,即便是最爱的火锅也勾不起食欲,可又迫切地需要填补自己的饥饿感。
走着走着,唐柔停下脚步。
小吃街的出口处多了一道小小的身影。
衣着褴褛,眼睛哭红,蜷缩着身子,很瘦弱,皮肤发黄,一幅营养不良的样子。
对她说,“姐姐,我迷路了,能不能带我回家?”
一个孩子。
唐柔环顾四周。
呼吸有些苦难。
“我家就在不远处。”
“姐姐……”
小男孩边哭边朝他们走来。
小小的手朝前伸着。
“救救我。”
“好饿。”
唐柔垂眸静静地望着他。
小孩子对情绪感知很敏感,见她不为所动,就转头去找她身后的少年,哭着伸出手,
“哥哥……”
原本一动不动的唐柔朝前一步,横出手挡在少年身前。
“别碰他。”
小男孩猛地刹住脚步。
哭红的眼睛警惕地看着她。
唐柔神色冷下来后,他反而不哭了。
很懂得察言观色,完全没有同龄小孩的天真懵懂。
唐柔心中泛寒,面上却不显,抬手将那些飘散出来的丝带拢到手心。
回头轻轻摸了摸月被水汽濡湿的银白色发丝。
“没关系,不用紧张。”
男孩永远不会知道他刚刚离死神有多近。
他不安的迅速看了眼街道尽头的黑暗处,小心翼翼地问,“姐姐,能送我回家吗?”
“你知道你家在哪吗?”
男孩点头,“知道的,离得不远……”
“那你为什么不能自己回家?”唐柔打断他,平静地问。
按理说没人能拒绝这么小,又哭得这么可怜的小孩子。
估计小男孩本人也没有遇到过,因此卡壳了几秒后,支支吾吾地说,“我一个人回家,有点害怕。”
“嗯。”她点头。
这是个很符合小孩的理由。
“你的家人呢?”
“我妈妈在忙,有客人在,没办法接我。”
“那你爸爸呢?”
小孩的眼神倏然阴沉下来,展露出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晦暗。
转瞬即逝,仿若错觉。
接着,他又软软地开口,“我爸爸去世很多年了。”
唐柔蹲下来,平视他的眼睛,重复他的话。
“你的爸爸已经去世了。”
“对。”男孩点头。
“你的妈妈因为家里有客人,所以没办法出来接你?”
男孩迟疑了一下,又点头。
“是什么样的客人?亲戚朋友,还是工作上的?”
对方僵了一下,笑着说,“我也不知道。”
唐柔感受到了一些恨意。
她越过了这个话题,又问了一些基础的问题,年纪小小的男孩总能回答出来,逻辑自洽,有问有答。
听起来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唐柔站直身体,对他露出一贯挂在脸上的面具式温柔笑容,“好呀,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没有人能拒绝温柔的笑容,小孩子也不例外。
对方抬起水润的眼眸,小小的手掌伸过来,想要牵她的手,却被她身后一直沉默的少年抢先一步握住,将她的手紧紧扣在掌心。
男孩愣了愣。
视线落在两只交叠的手上,再也移不开。
那个大哥哥的手比姐姐的还要白。
是他从没见过的细腻白皙,修长干净,是只很漂亮很漂亮的手。
他下意识去看那个哥哥的脸。
露出截止到目前的唯一一个真实表情,惊愕。
cityofgod,上帝之城。
建筑很高,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的耸入云层。
同时,新旧交替也十分明显。
破败的居民区潦倒不堪,巷子狭窄,能看出这个城市曾经辉煌过,现在又像迟暮的老人一般衰落。
棚户堆积在钢筋铁骨打造的水泥森林之下,视觉冲撞,像幅抽象画。
一路上,唐柔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城市似乎进入了某种紧急情况,所有的店铺都关门了,甚至连警卫亭都空无一人。
唐柔展现出了一个外来者应有的好奇,询问在场中唯一一位原住民,“为什么街道上没有人?这些店铺怎么全部关门了。”
“因为……天黑后,是自由日。”
小孩子头也不抬地回答。
“自由日?”
“对。”他的声音染上一丝活泼。
“自由日,大家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
后面不管唐柔再怎么询问,他都不说话了。
仰起头看着她,表情是精心调整出的天真无邪。
“不知道,姐姐,这都是他们大人的事情,我只是个小孩。”
孩子的确不会有这么复杂的心思。
唐柔温和的笑着。
孩子是白纸,成年人是作画的人,他身上的一切违和感,都是所谓的大人教的。
第292章 入夜
头顶始终笼罩着一层人类肉眼不可见的淡绿色物质,像徐徐张开的毒雾。
城市似乎迎来过一场瘟疫。
到处都是宣扬人们保持一米以上社交距离的海报,一旦身边人出现体温降低攻击同类的现象,立即上报到最近的警卫处。
可警卫处都关门了呀?
许多店铺门外的电子版上还残留着没有替换的海报,上面标注着物价和新鲜食物。
供应的时间为每周三和周五早上八点,需要进行预约购买。
略一扫过商品栏上的价目表,唐柔有些意外。
这里的物价竟然是外面城市物价的将近十倍。
小男孩步伐越来越快,七拐八拐走进了一条巷子。
逼仄的街巷像是老式人口密集区的弄堂,狭长、破旧,砖块的缝隙间藏匿着苔藓和顽强的藤蔓植物。
它们是这片死气沉沉的贫民区最鲜活的色彩了。
唐柔深吸一口气,踏进去,表情越来越难看。
临近家门,男孩的脚步有些踌躇,小心翼翼的探头探脑。
似乎在仔细聆听着什么。
唐柔也沉下心去听,却发觉身后有动静,回过头,月正皱着眉,空灵的双眼半敛着,看起来有些烦躁。
感受到她的视线,少年立即贴过来,轻轻握住她的手。
小心翼翼的捏了捏她的指尖,俯下身。
不动声色地用自己的手臂贴着唐柔的胳膊,两人裸露在衣袖外的皮肤接触在一起,他蝶翼般的银白色眼睫颤了颤,薄唇开合,发出一声无声的喟叹。
喜欢和饲主贴在一起。
自从可以碰触到唐柔,他就对这种体验渐渐上瘾,着了迷。
身后的巷口传来砖瓦碰撞的声音,很轻微。
还有像被风吹过发出的扑簌声,唐柔回头看去,那里空无一人。
呼吸变得更加缓慢凝重。
唐柔沉着眸光碰了碰领口,拉过月,埋在他肩上深深的吸了口气。
好多了。
小男孩去而复返,神色为难,“客人还没走。”
唐柔嗯了一声,接着便听到了一些难以入耳的污言秽语。
哗啦一声,有东西被摔碎。
女人的哭声传来,伴随其间还有断断续续的咒骂。
“哭什么哭啊,老子都萎了。”
“……对不起,对不起。”
“今天在再找不到人!明天就把你们扔进去!”
黏腻的声响令人作呕,不出意外的话,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便来自于那孩子的母亲。
这绝对不是一个适合小孩生活的环境。
可男孩脸上写满了麻木,稀疏平常,神色平静到没有任何波澜,像听习惯了,还在对着唐柔露出面具式的乖巧笑容。
“姐姐,别急,再等一下,我妈妈会感谢你。”
唐柔转过头,随便指了个方向,“那里是哪里?”
男孩如蒙大赦般走到她身边,跟她细细讲解着,“那边有条河,可以通向大海。”
“是护城河吗?”
“不是,护城河已经干了。”
“河里的水能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