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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纸袋递到面前,上面照旧印着honey&honey的logo。徐稚分发甜品的次数过于频繁,曾经有同事打趣他是不是下了班偷偷去人家店里打工,徐稚挠头笑笑。
  谢可颂抽出一片吐司,观察,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随后啃咬,咀嚼,咽下, 面不改色,进食速度却陡然加快。
  徐稚端详谢可颂的表情,小心地问:“不好吃吗?”
  谢可颂喝了口矿泉水:“还可以。”
  徐稚略微惆怅:“其实我也觉得没有以前那么好吃了。”
  让别人的善意落空不是谢可颂的本愿,他瞧了徐稚一眼,给人发过去一个文档,提醒:“看一下。”
  徐稚边打开文档边说:“这是什么呀……”
  谢可颂:“专门给你写的。”
  谢可颂被展游放养,轮到自己的下属,放心不下,甚至给徐稚单独写了一份交接文档,就差把饭喂进人嘴里。
  徐稚感动得无以复加,正欲表示,谢可颂又当着徐稚的面,把他拉到一个个未完结项目的供应商群里,介绍“这是接替我工作的徐稚,大家日后多多关照。”
  “机灵一点,以后跟项目,让别人把你拉进群里。”谢可颂教,“多跟供应商聊聊天,一来二去不就变成你自己的人了。”
  徐稚手足无措:“我……”
  谢可颂了然:“我知道,我也不喜欢跟别人多说话,但这是工作——”
  “——小谢哥,”徐稚抬声打断谢可颂,可怜巴巴像一条被主人遗弃的狗,“小谢哥你为什么要走啊。”他望了望四周,尽管没人,依旧压低音量,“是因为莫总吗?”
  “不是。”谢可颂干脆地说,“不管去哪家公司,都有这样的人,更何况他人不坏。”
  徐稚更不解:“那是为什么?”
  谢可颂陷入长长的沉默。
  平心而言,是冲动。
  只是这冲动早有预谋。
  写字楼被复制了成千上万幢,企业大同小异,跳槽也不过是从一个牛棚跳到另一个马厩。生活仿佛滚滚向前的河,人们眼睁睁看着时间越过越快却最终一事无成。
  可是展游不一样。
  他是某种逆流着的、澎湃的东西,像人深夜下班时从办公楼间隙中仰望到的夏季大三角,不受地心引力的影响,永远悬浮在那里,灼人眼球,让人感受到生活之外的另一种可能性。
  “我不是很清楚,但如果当时展游平薪让我过去,我也会答应的。”谢可颂说,“我总感觉我能获得些什么。”
  “工作能力的成长?”徐稚问。
  “算吧,还有……”谢可颂沉思,眼里闪着不确信的光点,“还有……我到底想做什么样的工作。”
  第16章 与其反省自己,不如指责领导
  上班人是时间的宠儿,一天8小时的工怎么打也打不完。
  后天示范区开放,明天肯定得通宵,幸好营销总大发慈悲,放大家今天早点回家休息,命令一下,同事们提包就跑。
  谢可颂留下收尾,顺便整理私物。
  手机留在办公桌上,震了两下,谢可颂没注意。他怀里满满当当,勉强腾出一只手,将桌面上的乐高笔筒放进硬纸箱里。
  “叮”,闪闪发光的东西从笔筒里掉出,落到地上。
  谢可颂沿着轨迹找过去,蹲下。
  地上躺着一枚戒指,当时展游送给他的那个,一直以来都被谢可颂随手丢在笔筒里。
  就一转眼功夫,电脑里飞书又叫起来,谢可颂将戒指塞进裤兜,看消息。活动公司在群里问“请问预计给我们多少工期”,徐稚回“5天”。
  “3天。”谢可颂蓦地出声。
  徐稚人都走到办公室门口了,茫然回头:“不是5天吗?”
  谢可颂头疼道:“正常是5天,但你要给自己留出余地……”
  走廊回响起脚步声,楼梯口斜出一道人影。
  办公室内,谢可颂耐着性子教:“你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按照你的剧本走,你只能把自己的剧本做大……”
  背后有人接话:“明白了?”
  “明白了……”徐稚呆呆地说,察觉不对,猛一转头,“嗯?展总?”
  展游含笑,抱着双臂倚在门边:“明白了就好。”
  徐稚哑口无言,谢可颂手抱纸箱站在原地,没什么表情,直直盯着展游,好像在问“你来干嘛”。
  “来接你回家啊。”展游晃晃手机,“前面给你发过消息。”
  “哦……”谢可颂说,“我刚刚没看手机。”
  “嗯,没事。”展游走到谢可颂面前,托了一下他的纸箱,“收拾好了吗?就一个箱子?那走吧。”
  谢可颂手没空,应该让徐稚善后,可他不安心,便让徐稚先走,自己当最后一个走出办公室的人。
  展游走路快,都到楼梯口了,见身边人消失,又折回来,看谢可颂把纸箱子放到地上,关空调关窗户关灯,最后锁上办公室的门。
  “小朋友总要长大的。”展游若有所指地讲。
  “我知道。”谢可颂跟展游一起走下楼,平铺直叙,“只是我刚工作的时候,没人带,现在想对别人好一点。”
  展游上大学的时候,谢可颂还在念小学。展游似乎才意识到谢可颂是他年纪最小的一个员工,委婉道:“需要我对你好一点吗?”
  “不用。”谢可颂回绝。
  下班早,不堵车,一路顺畅。
  汽车在地下车库停稳,谢可颂先下了车。他抱着西装外套,在旁边等了一会儿,展游才迟迟从车里出来。
  上楼进门,展游快速换上居家服,径直走进书房。
  谢可颂慢吞吞地把外套挂上衣架,拖着脚步陷进沙发,跟蔫掉的植物一样歪倒下去。他眼睛一闭一睁,出现展游的脸,对方正弯腰盯着他看。
  二人大眼瞪小眼。
  展游禁不住笑出了声。
  “干嘛。”谢可颂问。
  “嗯……我刚刚想说什么来着……忘了算了。”展游把事情抛在脑后,试图对谢可颂体恤一些,“五分钟后要跟合伙人聊聊,累的话,这个会你不跟也可以。”
  “我跟。”谢可颂从沙发上直起来。
  谢可颂搬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进到展游书房。
  展游让谢可颂坐到书桌前,自己窝进对面的懒人沙发里,一派松弛,仿佛等会儿要开的不是工作会议,而是网友群聊。
  进度汇报是谢可颂的日常工作,他按惯例在飞书里开了个会议室,邀请展游。
  “哦,不是飞书。”展游分享给谢可颂一个地址,“你登一下gooe meeting。”
  陌生事物往往含有某种不安定的征兆。谢可颂压下微颤的神经,照做。
  他打开这个注册后就再也没有登录过的软件,摸索着点开进会议室,信号连接,下一秒,画面中出现了两个外国人面孔。
  “嗨,最近怎么样?”展游一进会议室,熟练地用英语问好,给大家介绍谢可颂,“对了,这是我的新助理,小谢。”
  谢可颂脑里骤然刮起一场风暴,无数英语会话模板在记忆深处中隐晦地闪烁,他抓不住,附和着说:“嗨。”
  二人亲切地跟他打招呼,夸他长相惹人喜爱,期待共事。谢可颂能听懂,舌头僵直,勉强笑笑。
  外国人跟展游打过很多年交道,讲话腔调随意,甚至在会前跟展游闲聊。一个抱怨自己女儿进入青春期不爱理自己,另一个讲自己上周在阿姆斯特丹度假的趣闻。
  听口音,一个是印度人,另一个是英国人。
  展游笑得比往常更夸张,但谢可颂没空听他们在讲什么。他盯着自己的文档,争分夺秒地将文档里的一句句中文提前翻译成英文。
  翻译软件开在屏幕一侧,文档里是就算翻译成中文都十分陌生的专业术语。谢可颂临时抱佛脚,这个词是什么,那个词是什么,该怎么用合适的语序表达出……
  “那我们开始吧。”展游在耳机里说。
  谢可颂没有听见展游的话,像一只住在悬崖边上的鸟,徒劳且无望地筑词筑句,复制黏贴翻译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小谢?”展游注意到谢可颂的异样,转头朝他看了一眼,关掉麦克风问,“小谢,没问题吧?”
  这是工作,如果自己不做还有谁会做呢。失控之火在身体里摧枯拉朽地烧,谢可颂背脊发烫,表情却毫无破绽,至少第一句话没让展游感到异常。
  “let me share my screen.(让我共享我的屏幕)”
  使用英语沟通,与读英语稿子和中夹英交流是不一样的,如果仅是后面两项,谢可颂能做得很好。
  语言像一道天堑,横亘在谢可颂面前,阻挡住他优秀的逻辑和反应能力。
  正因为英语不差所以才想拼尽全力说出完美的的语句,在意的越多表述就越磕磕巴巴,渐渐地,舌头和嘴巴黏成一团,谢可颂口中吐出的跟脑子里想的全部脱节。
  语序倒错,时态混乱,把he说成she,终于在谢可颂把associate(联系)口误说成assassinate(暗杀)时,屏幕里的英国人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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