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出逃 第136节
喜欢她,所以自私地保护她,留在身边。
他平日与她柔情蜜意,是温柔的太子哥哥;一旦谈及朝政权术,就变了个人。
怀珠甩开他的摩挲,一字字问:“太子殿下是喜欢我多些,还是皇位?”
陆令姜垂了垂长睫,未答,只颔首吻了吻她颊上的泪。喜欢她和喜欢皇位不是一样的么,只有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才能留住她。
怀珠生理性地后缩,想逃离他的怀抱,可两只手腕被锁住了,他略略施力扯住她手腕上的链子,便掌握了她的自由。
“放开我。”她流淌着清泪,眼尾泛红,手腕不停挣扎着,像一只被圈套困住垂死的小兽,弱小又可怜,“你放开我。”
他不应,俯身将她从冰冷的地面上抱起,放到太子才可以坐的主位上,轻轻动了动锁舌,便将她困在那张椅子上。
这张椅子虽还不是龙椅,却已代表了军机书房的最高地位,位于三级台阶之上。向下俯瞰,文臣武将都会伏首称臣。
陆令姜将她困在椅子上,自己却单膝跪在她面前,用虔诚仰望的姿态,摁住她不停扭动的腿,“你说我会当皇帝,可让我每天跪着伺候你,我都心甘情愿,你才是我的心头肉。珠珠,你懂吗?”
“你真的有病吧,病得不轻。”
怀珠使大力想挣脱囹圄,可左手手腕与檀木椅被银链连接住了,无法动弹。
她总算体会到了陆令姜的可怕,昔日那些温情款款的假象,统统都是装的。
从面相学看拥有下三眼白之人往往心思凶险,锋芒毕露时宛若蛇目,也是她蠢,竟信了他的那些朗月清风。
“能不能别说那么虚伪的话。”
怀珠被磨得实在没办法,只得敷衍地答应他一块过除夕。至于自此之后要不要和他在一起,她心里还黯淡着。
她早就不爱了,一颗心尘封已久,落满了灰尘和蛛网,真的不想再打开。
“嗯。”
“真的?”
陆令姜的心绷到了嗓子眼儿,听她答允的那一瞬间眼睛都亮起来了。
喜笑颜开,吧嗒重重亲了她一口,春风满面,“谢谢珠珠。”
这一夜的苦功,总算没白费。
他真想飞速穿越到除夕夜去,将此事彻底敲定,娶她到手。正因为他尝过失去她的滋味,才更怕再度失去她。
怀珠怃然地擦了擦脸,嫌弃他动不动就亲她,“你若再亲我,便滚出去。”
陆令姜笑吟吟,伸手捏捏她饱满的耳珠,毫不在意他的损话,只如胶似漆地跟她黏着。和她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说,都有趣得紧。她的威胁,他只似没听见。
怀珠伸手将他的手打掉,指尖从他凸起的喉结之间里,轻似羽毛,似有意似无意。她瞪他一眼,睇眄流光。
这下子,她又反过来招惹他。
陆令姜冻了一冻,从她这样的眼神就能感觉到,怀珠不是真心爱他,只是和他玩玩。但他依旧心甘情愿。
“别动。”
陆令姜遂摸了摸她嫩滑的脸,刚要吻上去,却被她反手按在了榻间。
她淡淡睨着他的脸,观赏似的。
“陆令姜。曾几何时,我还真挺稀罕你这张脸的,希望它只属于我。”
“现在呢?”
“现在没那么想要了。”
他如痴如醉,惨淡地微笑了下,终于,眼底还是一点希望的曙光,疯狂地吻了上去。曾经爱过他也好,总比没有强。
“那就这么说定了,除夕夜我等你。”
怀珠模棱两可地答应,躲在被窝里看不清神色。
陆令姜告别怀珠,心满意足从梧园出来,望着漫天银色雾霭,只想放声长笑。
上天何其眷顾他,怀珠对他还残存一丝情意,烧烬的死灰竟还能复燃。
破镜重圆,虽镜子粘得歪歪扭扭,不能如初,总归从一地碎玻璃碴子又变成了一面完整的镜子,她终于肯施舍他机会,让他重新伴在她身边了。
人都是讲感情的,有了这一缕情意,今后他抓紧机会,悉心培养,用爱心和实际行动感化她、呵护她,二人关系定有冰雪消融的时刻。
最重要的是,他能与她厮守,日日看着她清甜干净的笑,再也不用一个人在寂寞的恨海沉浮了。
今后她的眼睛还会复明。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能弥补前世的缺憾,是上天给他的眷顾。
石家。
这一个月来,幼子石韫瞎了一只眼睛,次子石韫又意外被刺身亡,石家陷入愁云惨雾中,死气沉沉。
石老夫人年事已高,哭了三天三夜,终受不了这噩耗的打击,竟被活活气死。石家准备了两口棺材,办了两件丧事。
石弘丧子又丧母,悲痛欲绝之下,生出反叛之心。整件事明明是太子策划的,结果太子倒打一耙,石家咽不下这口气。
石家与太子的仇,不共戴天。今后只要能搬倒太子,他石家将不惜任何手段,不论与任何人同盟。
哪怕是叛军。
石韫既死,石恒又年幼失明,爵位便顺理成章地落在了长子石修身上。
从前石弘宠爱新夫人的儿子石韫多些,骄纵得石韫无法无天。石修生性懦弱,挨了不少窝囊气。
明明他和石韫都喜欢白小观音,石韫却处处碍眼,总是抢占先机。石修敢怒不敢言,心里一直暗暗不服。
如今石韫死了,石修一点也不伤心,更不恨罪魁祸首的太子,反而很高兴,多谢太子帮他除掉了一个眼中钉肉中刺。
他去梧园偷窥白怀珠的事,终于再没人能威胁他,今后可以尽情享受了。
死得好,死得妙。
同一屋檐下的一家人,各怀鬼胎。
见太子殿下发疯似地在雪地中走路,赵溟紧随其后,太子殿下有马车不坐,非要挨这份罪做什么?
……看样子,殿下好像并不冷。
殿下脚步那么快,他这一介武夫都有点追不上。不过从白姑娘那住一日,殿下就意气风发得像脱胎换骨一般,把这些日来的愁云惨雾全都抖落出去了。
虽天气还下着大雪,太子整个人跟灿烂的冬阳似的,浸着一层活气。
太子如此高兴,是白姑娘答应嫁给他了还是怎地?
“殿下!”
……
他捏捏她的脸颊:“行。那你也别哭丧着脸,笑一笑。难道就因为我不答应要求,你就不要我了么?”
怀珠咬着唇,威胁:“你若不答应我,我余生只要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会想尽办法逃离你,直到我死的那一天为止。”
她的要求仅仅是救一个风烛残年七旬老人性命,甚至可以让穆南名义上假死。
透骨钉之毒太毒辣了,要人命就要人命,为什么还要人饱尝折磨之后再死?
陆令姜微有惊讶,眨了眨仙鹤目,像深情凝望情人,笑浪着抖了抖她的链子,“好啊,那你就试试。”
遥想守岁之夜,她对他说“夫君不能选你”,他却还痴痴等着,确实够固执的。他对她的执着之心,好像已超出了固有的限度,变得常人难以理解了。
“我知道你对我有情,我心里感激。但事情到了这般田地,我们还有什么在一起的必要。”
陆令姜严肃道:“什么田地?什么田地都有必要。”
穆将军也真痴心妄想,竟想向朝廷招安,用几千号弟兄的性命换他女儿一个。
狗太子杀人什么时候手软过?招安的下场只有玉石俱焚。
穆南心慈手软,妇人之仁,真是老了,不足以再为大伙儿的领袖。
今日亏得穆南那宝贝女儿将太子的血迹全部隐去了,才制造出这么大麻烦。
妙尘道:“我们分头行动,定然能杀了陆令姜。”
第125章
离开
赤脚郎中来到刘家,见伤者失血这样厉害,吃了一惊。又见伤者温润净澈贵气非凡,隐隐有种威慑感,似非普通人,心里犯怵,竟不太敢动手拔箭。
他只能抱着试试的态度,小心翼翼地处理伤口。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才勉强将箭伤稳住,战战兢兢,累得满头大汗。
房门再次敞开时,满屋子的血腥味。怀珠快步进屋,见陆令姜寂静地躺在凉簟上,呼吸轻微若无,冷清的月光洒在他的侧颜上,毫无人色,好像已经死了。
却闻他道:“送我的?”
怀珠怔怔。
……原来他前几日也逼着她重雕一个观音坠子来着,她早忘九霄云外去了。
他迟疑:“不是么?”
细细端详,但见坠上菩萨眉如小月,玉面生喜,右手结缘印,左持白莲花的样子。略去摔碎的那一角不提,姿态惟妙惟肖,不知要花多少心血,费多少眼力才得雕成。
怀珠闭上眼睛:“是。”
陆令姜微微喜熨,这观音坠仿佛真破除了他的烦恼障。彼时他不过随口和她一个玩笑,她也如此认真。
又见玉摔坏了一个角,贻有微憾,几分怪罪自己,同时也怪罪怀珠。明明她心里还有他,却嘴硬说分开,暗地里藏着掖着礼物。
当下心头涌起怜惜,音调柔软道:“小观音,你真是最守信的一位小观音。眼睛病成这样,还做这样细致的雕活儿?告诉我是不是在外面街上买来的,应付我?”
怀珠轻轻抖动着浓密的睫:“我……”
陆令姜不等她回答就啄啄她的朱唇,停一停,忍不住又啄一下,旖旎笑道:“如何有关系,你愿意给我买也是心意,我皆视若瑰宝。你的眼睛不好,不能太费眼的。”
怀珠嗯了声,有点发虚。
避开他的吻,“殿下喜欢就好。”
陆令姜期待她也对他笑一笑,得到的却是她擦嘴的动作,好像自己多脏似的,多僭越,没经她同意就冒犯地吻她。
他还没被人这般嫌弃过,尤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