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我不会再说谎了。”南初将视线定格在女孩左胸的装饰品上,“可不可以每年来见我一次。”
  “不要带新欢,只要你一个人。”
  这是她唯一的请求。
  “你想都不要想。”
  一年见一次面,这是什么喜鹊架桥的传说故事么?
  谢稚鱼闭了闭眼,不想再听这个女人被烧糊涂后莫名其妙的话,直接动手将她推出厨房。
  门啪嗒一声被关上,南初默默站在门口。
  食物的香气透过门缝传了出来,她抬手抚摸门上站立着的影子,在心中勾画谢稚鱼的模样,但总是差了一点、又差了一点。
  窗外的月色并不皎洁,泛起毛茸茸的边。
  以前老城区的老人家曾经说过,只要天空中出现这种月亮,就说明第二天肯定会下一场暴雨。
  一场暴雨能留住她一天时间吗?
  南初捂住疼痛欲裂的双眼,发觉不管是什么状态的她都对这件事没有丝毫把握。
  而且,真的好冷啊。
  为什么现在只是秋天,海城会这么冷呢?
  下一刻,门便被人打开。
  谢稚鱼端着面条走了出来,食物的热气挡住她的脸,只余下一点姣好的轮廓,还有那双在绝大部分时间里都平淡无波的眼眸。
  南初一直很想从中再次看见更多的情绪,但现在所看见的,却只是虚无一片。
  她又开始庆幸现在是秋天。
  “去收拾桌子。”谢稚鱼习惯性地吩咐,“还有筷子,要用热水重新烫一遍。”
  她看见了南初被烧的通红的鼻尖和可怜巴巴的表情,马上改口:“算了,我自己来,你去坐着就好。”
  南初早已侧身钻进厨房,在柜子里迅速找到了筷子,并对她露出一个虚弱苍白的笑。
  “……”
  谢稚鱼将碗放在桌上。
  只用盐来调味的清汤面,上面卧着一个荷包蛋,要是南初的那些粉丝知道自己只给生病的女神吃这些,一定会给她扔臭鸡蛋吧。
  南初很快就将洗了不知道多少遍的筷子递了过来,两人面对面坐着,窗外是呼啸而过的寒风。
  谢稚鱼看着正在发抖的南初,发觉自己又想叹气了。
  明明她在拉南初进来后就打开了中央空调。
  “去披上。”
  她指了指沙发上皱皱巴巴堆在一起的毛毯。
  南初起身,将毛毯披在自己的身上,很暖和。
  她想起鱼鱼很喜欢在夏季将空调开的很低,然后她们披着毛毯在沙发上团成一团,养的小猫也会因为冷而钻进来。
  要是一切都没有变就好了。
  热气蒸腾而上,就连客厅内的灯光都因此暗淡下来。
  她们少有的坐在一起,没有争吵,没有口是心非,没有痛苦与悲伤,只是安静地吃着普普通通的面条。
  谢稚鱼其实在一开始是不会做饭的,但两人交往,总是更爱的那个人付出的更多。
  她放下筷子,突然有些难以下咽。
  这是什么,又开始忆起过往那些对她而言愚蠢的事?
  坐在她对面的南初正以一种缓慢无比的速度吃着面条,谢稚鱼看了她几眼,冷淡说道:“不想吃就别吃了。”
  南初抬起头,很想从脑子里搜刮几句好听的话,在看见她的脸后嗫嚅片刻,小声回答:“我没有胃口,头很痛。”
  一只冰冷刺骨的手放在她的额头,令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面前的女孩倾过身,黑色的发尾垂落在桌上,她的身上遍布各种伤痕,有些伤口在雨里淋湿泛白,是可怕的深入骨髓的痕迹。
  南初微眯着眼,顺从的让她抚摸着。
  谢稚鱼被她的额头烫了一下,皱眉给vic打了个电话,得知因为路上堵车,所以会晚来十几分钟后松了口气。
  她是真怕南初被烧傻了,要是她变成傻子,说不得这一辈子都要像鬼那样缠上她。
  “你再忍忍,医生马上就到了。”她站起身,开始将地板上那些录像带重新整理放回盒子里。
  “没关系,只要你陪着我……”南初小心打量她的神色,“只要陪我今晚,我就会好。”
  欺骗,讨好,恳求,示爱。
  无论她怎么努力,最终的结果只是将人越推越远。
  她拥有的东西很多,她拥有的东西很少。
  把那些挑挑拣拣捧在掌心呈上,却依旧什么都无法做到。
  谢稚鱼停下动作,发觉生病的南初虽然比平时要顺眼,但却有让她更烦燥的一面。
  “是吗?要是你被烧成傻子,我是不是要照顾你一辈子?”
  她的话毫无斡旋余地。
  “你永远不会放过我是么?”
  但说出这样的话,谢稚鱼的心中也并不好受。
  南初就那样看着,眼神木楞楞的,完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久之后,她才小声说道:“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太晚,她在鱼鱼心中已经失去信誉。可她完全无法控制自己之前那糟糕阴暗的情绪,似乎只要她活着,她们之间就再也没有和解的可能。
  “我这次没有想打扰你。”南初解释道:“是vic自作主张,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谢稚鱼觉得自己心中的怒火来的莫名其妙,她缓缓吐出一口气:“随你怎么说,反正你就是个骗子。”
  她看向南初,果不其然看见了她瞬间躲避的眼神。
  谢稚鱼蹙眉打量着她,突然问道:“我的脸上是有什么东西么?”
  她不像是被说中心思的逃避,反而像是——
  叮咚一声。
  医生在终于赶了过来,在检查了一番后毫不犹豫地给南初挂上了点滴,并叮嘱道:“先打两瓶看看情况如何,要是不行还是得送医院。”
  南初被烧红的眼眸恹恹垂下,无力地挥了挥手将这两人赶去客房,朝着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谢稚鱼说道:“都三点半了。”
  谢稚鱼收拾的动作未停。
  片刻后,南初再次挽留,用手指不断地搅动着毯子上的流苏:“这么晚了,回去很危险,要不就留宿一晚?”
  “我真的没有想要逼迫你过来,甚至都没告诉任何人我现在在哪。”她陷入一种奇妙又难以挣脱的困境之中,“这只是vic的自作主张,下次不会了。”
  南初终于抬起头,眼中带着想要掩藏的热切与期盼:“只一晚,只要一晚就好。”
  谢稚鱼看着她期待的表情,还有明眼可见的仅此一次的希冀,突然问道:“南初,你为什么要立遗嘱?”
  她以为这又是南初欺骗人的手段。
  第48章
  南初怔愣片刻。
  冰冷的液体顺着输液管钻进手臂,让她的大脑有过一瞬的清醒。
  这是一个好机会。
  与其回归到之前那种将她无视的状态下,还不如保持现在这样,可以说话、可以对视,以鱼鱼的好心肠,知道她不想活了之后,总不能抛下她这个烂人过自己的日子。
  鱼鱼一定会重新回到她身边。
  南初不能自拔的幻想着,她可以更小心一点,就算她们不能在一起,也可以阻止鱼鱼和其他人交往结婚。
  要这样做吗?
  她重新将目光聚焦在手中抓乱的流苏上,头顶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故作轻松:“我可不想将自己好不容易抢来的东西送给别人。”
  “原本是想在我死后捐给慈善机构,但这不是……”
  这不是你回来了。
  南初在心中翻来覆去出现这几个字,依旧言不由衷:“……怕出现意外事故。”
  该说的时候不说,不该做的偏要去做。
  明明该说实话,却总是撒谎。需要隐瞒的,又会在某次不经思考后脱口而出。
  远处的层云遮盖月亮,破开的微光奏出鸣响,她有时想说很多,将这些年的所发生的事一件件全都说出口,但偏偏在这时又难以启齿。
  谢稚鱼默默盯着她,直到她的坐姿越来越端正,心虚地将目光转向地面后,这才说道:“原来如此。”
  “你还挺未雨绸缪的。”
  这句不知是嘲讽还是感慨的话让南初紧张地蜷缩了一下手指,很快恢复平静:“嗯。”
  “我做任何事都会提前计划。”
  除了在面对你之外,她默默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房间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呼啸的风声毫无休止,两人相顾无言。
  谢稚鱼转身拉开门,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女人,提醒一句:“有什么不舒服记得跟医生说。”
  门咔哒一声关上。
  南初没有再说挽留的话,只是缓缓往后,放松身体靠在沙发靠背上。
  她看向窗外。
  要是刚才当着鱼鱼的面跳下去,效果应该会更好。只是这样,鱼鱼就没办法从南家这个漩涡中脱身了。
  “而且……最后一面也起码要保持着美丽的模样吧。”她自言自语,眼中是深刻见底,毫无保留的偏执与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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