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但余久择会看到施清奉旁边的何逸钧,就知道他要配合何逸钧演一出戏给施清奉看了。
  最好能让施清奉对他放松警惕,使他成为熟客、得到信任从而光明正大过门进入何逸钧的院子。
  何逸钧毫不犹豫道:“他一天天都闲得很,现在肯定在家,我就带你去见见他吧,他可好相处了,有时候说话还会非常幽默,等下你跟他晤面时记得多聊聊天儿,说不定以后你们还能成为兄弟呢。”
  ……
  就这样,聪明伶俐的可爱小四巾一路给臭臭大三巾介绍自己的师兄余久择,没过多久,二人便来到余久择家门前。
  何逸钧高声道:“师兄,开门,我带着我的一个好朋友来拜访你了。”
  施清奉轻轻敲了几声门,见没人回应,接着又敲了几声门,愣是没人回应。
  平民区寂静一片,连风吹树叶的声音都听不见。
  何逸钧道:“师兄他可能不在家,不如我们先回去吧,明日早点再来找他。”
  施清奉又敲了几声门,用冷淡而斩钉截铁的话音道:“不回。”
  许久,屋里堪堪传来一阵急促的足音,这才把门打开了。
  门刚开,三人却都僵持住了,对视着,谁也没先说出一句话。
  余久择睁大眼睛,像金鱼的眸子一样,目光在门外二人头顶上的两个草圈之间不断徘徊。
  小四巾不明就里,大三巾面露严峻。
  渐渐地,何逸钧脖颈有些发凉。
  这似乎跟他之前的想法并不一样……
  大看余久择了:余久择居然不会配合,更不会委屈自己去演那一出戏……
  果不其然,余久择倏然仰天长笑,破空远传:“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犀利刺耳,就连敲锣打鼓的声音都没这笑声洪亮,使人产生一种捂住耳朵的冲动。
  余久择笑得前俯后合,压根直不起腰来,就连鞋都压不稳地面了,直接被来自笑的一股强大力量给镇到了墙上。
  然而他倚着墙还在不停地笑,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何逸钧看傻了眼,心道:原来恒殊的本性是这么癫的,不笑则不癫,一笑则比昨晚宵禁时段的净棠还癫上几分。
  施清奉紧蹙眉头,心道:原来夕沉带我来拜访的“师兄”是个疯子,客人都到他家门上来了,他不懂讲些客套话也就算了,竟然还会如此失礼,这种人也能勾搭上阿四,算他有缘分。
  第42章
  不知过了多久, 余久择似乎笑累了,渐渐安静下来,端正站姿,对着何逸钧朗声道:“你知不知道你旁边站着的这个人是个什么东西, 你知不知道你头上戴着的是个什么东西, 是个跟他头上一模一样的破野草。”
  “你好歹也提前加冠了, 不嫌自己会因为这个人而丢尽颜面么?戴什么不好,一定要听他的话、他叫你带这种你也遵命跟着戴么?”余久择说到这里, 便睨了眼施清奉, 对着施清奉骂道, “穷鬼!我幼龄之时早已对破野草不感兴趣了,看你这么大个人了,居然能幼稚成这样?再怎么幼稚,你也不应该喊夕沉跟你一起戴啊, 你以为夕沉会喜欢这种破东西?”
  何逸钧一脸黑线:……
  施清奉一脸黑线:……
  “你们都进来吧, 别老站在外面了,要是有路人经过这儿, 恰好看到你们俩有多不好意思, ”余久择边回屋边兀自道, “尤其是你,以后别再学施净棠戴草圈,他爱戴让他自己一个人戴,他戴个草圈偏要扯上你不可了, 你都多大年纪了,什么该学什么不该学应该知道。”
  何逸钧一脸黑线:……
  施清奉一脸黑线:……
  余久择竟把话给反过来了——是何逸钧先叫施清奉一起戴的草圈,施清奉刚开始还是不想戴草圈的,但是何逸钧又十分喜欢戴草圈的样子, 还希望施清奉也能像他一样把草圈戴在头上。
  于是施清奉思考了一番,最后选择摒弃自己所有的不情愿,戴上了草圈,满足了何逸钧,甚至还问了一句:“你喜不喜欢我这个样子?”
  所以施清奉这次是含冤被骂的。
  何逸钧本想要解释,可他刚要开口,就被身侧的施清奉扯了扯袖子,暗示他“不要解释”、“解释无用”。
  何逸钧反应过来——余久择是故意这么说的,刻意针对施清奉,即使解释了也没用。
  所以还是勉强一下吧。
  何逸钧戴下头上的草圈,将草圈递给施清奉,配合道:“你拿着,我不想戴了,如果你想戴你就继续戴吧。”
  施清奉不动声色地接过草圈,将草圈提在手中,并没有摘下自己头上的草圈,什么话都没说,沉默着进了门,合上大门。
  何逸钧忽然觉得,这么说,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
  屋子很窄,很暗,很脏。
  正中央摆了个小方桌,小方桌一侧的下方有个小凳子。桌子上沾着从碗中掉出来的粒粒饭菜,饭菜俱晕染着几滴油腻。
  看来是余久择吃完后还没来得及收拾,或者是懒得收拾。
  余久择刚回到餐桌旁,就一屁股坐在餐桌旁的凳子上。
  凳子底下发出一道摩擦声,好像快要散架了一般,可见余久择坐得有多用力。
  接着,余久择在地上捡起一块灰布,用抹布将这些饭菜和油渍全部扫到桌子的一角,然后指着桌子的这一角,嚣张道:“施净棠,你扛一个凳子来,坐在这个位置。”
  说完,他便把抹布扔了回去,斜着身子,双腿闲闲地搭在桌子上,一条腿又搭在另一条腿上方,鞋底正对“施清奉的位置”,还在不停地抖着搭在最上方的脚,像在调侃这个位置。
  然后他又指着另一个被抹布擦干净的位置,若无其事道:“夕沉,你也扛个凳子来,坐在这个位置。”
  何逸钧一脸黑线:……
  施清奉一脸黑线:……
  这谁受得了?
  但是何逸钧是为了合作的,所以要跟余久择关系好;他又为了在施清奉身边潜伏的这些年过得好一些,所以也要跟施清奉关系好。
  可现在他们俩人龙虎晤面,一开局就直接闹上了,这叫何逸钧如何是好?
  三人再次默契地僵持了一会儿。
  余久择见施清奉仍然站在原地,便摆出一副很欠揍的样子,加大声音又道:“耳聋了?听不见小爷我说话?我是家主你是客人,客人要随家主之意,不随就是擅闯民宅入室扰人,这点道理你都不懂,原来这才是睿文王殿下卑鄙龌龊的真实面目。”
  “还有你可别忘了你父亲留下来的阴庇,就因为你父亲死了你才有这王位,不然你这辈子没机会当上睿文王,没机会得到圣上的青睐,有你这种不孝子,你父亲死得也是理所当然。”
  施清奉一听余久择提到他父亲,就不自觉地眨了两下眼,随后忽然挺剑而出剑立身前,竟硬生生拦下了余久择偷袭朝他以眨眼之速劈来的剑。
  剑与剑发出惊雷般的激鸣声,二人持剑冷眼交锋着,面孔近在咫尺势不相让,剑刃磨着剑刃一直到了剑尖之下。
  余久择站在桌子上傲慢道:“有点厉害嘛,原本以为你这些年剑术倒退了,没想到还跟以前一样,到现在还是没一点进步,差一点就能送命了,愿你再接再厉。”
  “你都称呼我为‘睿文王殿下’了,那么我就是贵人了,而你还是个小民,”施清奉反倒平淡道,“有见过贵人处理公事造福小民的,没见过小民满口脏言白眼贵人的。
  吃了贵人给的福利,就应该尊重贵人,凡事要以贵人为先,以贵人为尊。这点道理你却不知,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对我指指点点。”
  余久择大声道:“你这种人真奇怪,本来世上除了你母亲就没有人在意你,你居然还能整出跟个傻子一样疯疯癫癫嘻嘻哈哈,
  真以为还有谁会去在意你,无人在意就是孤独,你孤独你却没一点孤独的样子,偏要装成无忧的贵人一样,你真以为你跟这些贵人是一样的么。”
  施清奉反而不恼道:“我乐意,怎么了?”
  斗争间,两人的面孔不知不觉离得越来越近,执剑的手也开始颤抖,剑随之发出一道鸣声。
  这时,剑与剑交叠处之上忽有一朵纯净娇绵的玉兰花,遮住了二人交锋的视线。
  二人回过神来,执剑的双手也跟着僵住了,只听何逸钧道:“别吵了,都听我说。”
  二人齐刷刷看向何逸钧。
  何逸钧又道:“我一日到市场上闲步,发现市场上开始有人在议论这件事,议论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据说近日举国赋税稍有增多,百姓问地官,地官答说这些税是拿去换圣上那位青梅的尸骨的。又有侠士传言谁,青梅尸骨不在本国国中,却在那邻国国王手上。”
  执剑的二人听到这番话则是满脸震惊,异口同声道:“你怎么知道?!”
  余久择猛然推开施清奉的剑,下了桌子,又一屁股坐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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