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察觉到她震惊的目光,顾景之神情淡淡,不以为意,“你们有法子就好,他还活着。”
  她顿了顿,似是解释道,“你说得对,只有自身强大,才不会随波逐流。”
  近来种种让她深刻的明白,单是“活着”二字就让人拼尽全力,时间一久日愈麻木,自怨自艾无法改变现状,只有脚踏实地的做事、有了实力才能扭转局面,一如如今脚下工坊对抗马匪,这就是最好的例子,顾景之藏在心底里最后一丝为生计所迫考取功名的不甘,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连番浩劫定会影响心态,听懂秀才的潜台词,凌宴十分担心她的心理状态,她沉默片刻,劝解道,“你大可不必亲自来做,景之姐,循序渐进、莫要极端。”
  “不会,我心里有数。”顾景之莞尔一笑,君子当有所为有所不为,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阿宴,尘世残酷,我等凡夫俗子又有何人可永世冰清玉洁,众生既我、我既众生,旁人可做,我亦不会退缩。”
  淡定而坚决。
  权力,从来都是靠争斗,而不是旁人让出来的,若想坤泽摆脱现状绝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秀才能有所觉悟并身先士卒,凌宴欣慰、也觉苦涩,可这就是成长的代价,而沉重过后,“希望终有一日……守得云开见月明。”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唇角飞扬,顾景之笑得意气风发,“自然会有那一天。”
  平添几分豪情。
  “我要出发了,劳烦景之姐坐镇统领大局,待会衙役到场仔细着些。”
  “自然,你们放心。”
  二人话别,凌宴带人赶赴新的战场。
  马匪的牛车和马匹立刻排上用场,从家中及胡大夫那调来药物装车,秦笙、胡大夫和她孙女,三个大夫,外加长工组成二十余人的队伍,在凌宴和沈青岚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前往隔壁富家村。
  车子晃晃悠悠,凌宴强撑精神跟秦笙打听几个村子的情况。
  不够你操心的了,秦笙皱眉,十分霸道地将人按到自个肩头,“到那就知道,别想了,赶紧睡会。”
  前一秒凌宴还在迷迷糊糊地拒绝,下一瞬就睡着了,秦笙吐出一口浊气,靠着对方一道睡去。闲驻夫
  沈青岚看了眼相互依偎的身影,有些事旁人不知情,这俩人为何突然回来她可是一清二楚,自己借了小芷儿的光,。
  现在想想,她一个人也打不过那么多马匪,不禁阵阵后怕,心底唯有庆幸。
  直到一股熟悉的烟味将二人熏醒,抬眼一看,她们尚未进入村庄,而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凝重。
  凌宴长叹一声,“快些赶路。”
  一行人心里都不是滋味,进了村口乡间小路,一村民趴在血泊里,几人下车七手八脚将人扶起,才发现对方面目灰白,已死去多时。
  从脖子到胸口,长长的刀伤皮肉外翻深可见骨,马匪之凶残几人无不愤恨。
  沈青岚跳下车来将尸体搬上去,“带他过去认认,还有人活着呢,走吧。”
  沉默,伴随着血腥气的浓郁愈发压抑,一路上富家村屋顶飘着青烟,乌漆嘛黑都烧焦了去,只剩土墙架子,还活着的人们被聚集到一处,马匪持刀看守,沈青岚出手送他们上了西天,救下那些凄惨至极的人们。
  马匪砍杀青壮年劳动力,留下一帮没有反抗能力的……容貌清秀靓丽的,不论单女都被绑起来单独看护,安得什么心思众人看得分明。
  马匪被她们灭了,粮食和人都没带走,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劫后余生的男女老少抱作一团,他们衣衫带血,满眼惊恐回不过神,不知从谁开始,哭声渐起,爆发出阵阵恸哭,根本分不出心思在意凌宴等人是来救他们还是来黑吃黑的。
  经历了巨大的冲击和悲恸,一时很难沟通也是人之常情。
  胡大夫压不住火气,吹胡子瞪眼口吐芬芳,“前线将士跟匈奴拼命为的什么,这群马匪竟残害同胞,老夫咒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说着,愤怒的老爷子撑起拐杖下车为伤者诊治,长工们开始搬运物资,大桶的干净盐水搬到院里为伤员清洗伤口。
  生理盐水总比酒精温和些,医疗条件就这样,死马当活马医了。
  按常理和情报来看,后面的村子存活人数自然少得多,凌宴点了一半人手留在第一站,暗中叮嘱,“你们保护胡大夫,注意别让他们伤了自己人,也别让他们寻了短见,出去找人让他们话事人带着,别动人家的财物,也别说咱家究竟是谁,都机灵点,出了岔子我拿你们是问。”
  “是!”人们清楚利害,清脆应声。
  分配好物资,一行人继续上路,第二站北饶更是惨不忍睹,很多人失血而亡,她们勉强救下些轻伤的,就连胡飞雪也被迫独当一面,跟随武峙留在小村落里为人们缝合。
  一路走来伤亡惨重,最后只有秦笙一个大夫了,处处刀伤缝合调配药材,她眉头一直蹙着,“这帮马匪真不是人……”孩子也砍,作为母亲她无法容忍。
  到后来,她累得再说不出话,凌宴默默给她打下手。
  沉默来得诡异而痛惜。
  虽说她心里早有准备,可一具具尸体以及在地上积起的血坑还是让凌宴差点破防,她几次揉搓眉心,妄图吸收眼眶含得热泪。
  手上的血腥糊到脸上,她抽抽搭搭竭力忍着,满腔哽咽,太惨了,她绝不后悔对马匪用了白磷,只恨没多用些!
  给村民配好药材留下,最后一站只剩她们三个,高强度忙活一整夜,沈青岚都撑不住席地而眠,秦笙更是灰头土脸地靠在凌宴肩头昏睡,日头爬起天亮了,笼罩在凌宴心头的阴霾却驱之不散,她很累了,可怎么都睡不着。
  外头响动,几人一瘸一拐过来,原是小村子仅存的人们挨家凑了些米粮给她们送了一锅粥,跪下叩头低声道谢,“恩人,饭菜简陋请别嫌弃。”
  见二人睡着,说完,他们放下粥锅碗筷凄凄惨惨的走了。
  凌宴无声叹气,不知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星星点点的眼泪落在秦笙脸上,她一脸茫然,微微抬头转而叹气,将人搂住,两个人相互依偎,舔舐伤口。
  沈青岚翻了个身,听到脚步声她就醒了,实在装不下去,清清嗓子爬起,“有粥啊?赶紧喝,喝完赶紧赶路。”
  这么一打岔,凌宴赶紧抹去脸上泪痕,三人若无其事快速用了稀粥,上马离开村落。
  脱离那个沉重的环境,凌宴心情轻松许多,路上沈青岚按捺不住,憧憬起马匪窝里的宝贝,“咱会不会发财了啊?”
  凌宴摇头,“景之姐说他们劫了西域的商队,东西棘手,我估计不是银子。”
  那还能是什么,秦笙眼珠一转,起了探查的心思,鸟雀飞过,没过多久,她满眼放光,欣喜异常。
  边说边聊,凝重的氛围好上不少,三人来到来到翠儿山地界,凌宴勒紧缰绳,示意二人停下,“换衣裳吧,再往前有哨卡了。”
  “好。”
  下马打开包袱,里头的是从马匪头子身上扒下来的衣裳,血糊糊的,又脏又臭,凌宴二话不说抓紧换上,还有两张面具,她和沈青岚一人一张,分别是两个当家的易容脸模。
  这还要多谢那采花大盗,不对,是秦笙的无私奉献,这才让她们能以最轻松的方式解决问题。
  至于秦笙,就是她们抢来的“压寨夫人”。
  秦笙皱皱鼻子,对凌宴身上的味道十分嫌弃,掩鼻调笑,“大当家的,你这身味,不洗澡别想上/我的床榻。”
  沈青岚噗嗤笑出声来,凌宴瞥了她一眼,土匪真不讲究卫生,她低声讨饶,“你忍上一忍,等会我就洗干净。”
  说着,她感觉不太对劲,好像迫切上秦笙的床似得,自己闹了个红脸。
  秦笙笑得得意,“好乖,洗干净我就给你做压寨夫人~”
  沈青岚笑容逐渐消失:……笑不出来了。
  吃了满嘴狗粮,她心底啐了一口,翻身上马扬鞭疾行,还不忘回身催促,“再磨蹭天黑了,赶紧的!”
  恶声恶气。
  二人笑笑跟上。
  不用她们出声吆喝,岗哨发现当家绑了个女子回来欢天地喜回去通报,留下来站岗接应的马匪被沈青岚一招解决,十分轻松地杀上山去。
  留守的马匪不多,岗哨的人手处理掉,整个寨子就不剩什么人了,迎上来的三当家看大哥对自家兄弟动手,满脸震惊愕然,还没回过神来,一颗石子没入眼眶当场毙命。
  杀了个一干二净,无人生还。
  山寨不小,为防意外,三人聚在一起搜寻,她们很快找到了库房,终于知道为何说这批货棘手了,满屋子麻袋堆积如山,浓郁沉积的香气到了刺鼻的地步,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香料。
  胡椒、茴香还有孜然!
  就在凌宴满脑子烧烤之时,莽夫欢脱的声音从外头响起,“嘿,你俩快出来!”
  二人追出去一瞧,山的另一面有处山坳,草场里一大批的牛,放眼望去,最少也有四五十头,那黑白的花纹和中原的黄牛完全不一样,这是奶牛啊,凌宴大喜过望,不仅如此,马舍中的白马通体暗金十分漂亮,还有几头骆驼,一看就出自西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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