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更何况,朱宝贞还是太后考虑的驸马人选,这等身份,着实让严煜不得不有所忌惮。
  他接过朱宝贞递上的状书,目光匆匆扫过,待看清是翠娘之案时,眉头不禁微微皱起。
  他只觉朱宝贞此举属实多管闲事。
  可这案子到底牵扯到户部侍郎严煜,严煜又是他的至交好友,这事情真是棘手万分,一个处理不慎,怕是为他惹来麻烦。
  当下,他不敢迟疑,立刻派遣亲信前往户部侍郎严煜府上通报消息。
  此时的严煜还对儿子的荒唐行径全然蒙在鼓里,正于府中悠然自得。
  直至钱达的亲信匆匆赶到严府,严承栋见已无法隐瞒,这才战战兢兢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严煜气得脸色铁青,一巴掌狠狠落在儿子脸上,怒骂道:“你这逆子,为父这次怕是要被你害惨了!”
  严承栋捂着被打得红肿的脸颊,仍有些不以为然,狡辩道:“儿子不过是当街与一个妓子有些纠葛,何来如此严重之说。”
  严煜怒目圆睁,呵斥道:“旁人也就罢了,那朱宝贞可是皇帝眼前的红人,她若是在皇上面前参上一本,你焉有活路?”
  严承栋却仍心存侥幸,嘟囔道:“皇上还不是听高太傅的话,您是高太傅的人,高太傅帮咱们说上几句话,皇上又是女子,耳根子软,为了一个烟花女子还能追究此事不成?”
  严煜叹息一声,神色凝重道:“那可是以前,如今的形势,可不见得如此了。”言罢,他火急火燎地直奔京兆府而去,只留下严承栋在原地。
  而严煜一路疾驰,心中亦是思绪万千,绞尽脑汁思索着应对之策。
  朱宝贞瞧见严煜匆匆赶来的身影,心稍稍落下。
  她此前担忧严煜拒不露面,如此一来,她精心写就的状书便难以亲手递到严煜手中。
  “宝贞见过严大人。”朱宝贞恭敬地作揖行礼,神色间不卑不亢。
  严煜微微点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什么事情还能麻烦宝贞你如此大费周章 。”
  朱宝贞也不多言,径直将写好的状书递上,“严大人一看便知。”
  严煜接过状书,匆匆浏览一遍,旋即冷哼一声道:“哼,我儿不过是与一个妓女有些纠葛,往常她都在妓院接客,这次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你凭什么就认定是我儿所为?当时我儿随从数人,说不定是随从所为,有人故意陷害我儿也并非毫无可能。”
  朱宝贞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说道:“严大人,这是彩莲,当日与翠娘一同上街,亲眼瞧见严公子将人拖进小巷。另外,翠娘当日扯下一枚香囊,香囊内放着一张符纸和一枚玉佩,那玉佩上面刻着严字,更何况那玉佩一看便知并非民间凡品。”
  严煜闻听此言,大惊失色。那玉佩乃是儿子承栋出生那日高太傅所赠,世间独一无二,承栋一直贴身佩戴,此事若真,怕是难以辩驳。
  朱宝贞又道:“翠娘虽未醒来,但郎中说了,三日内必醒,她醒来后自会道出真相。”
  严煜眉头紧皱,追问道:“证物何在?”
  朱宝贞坦然回应:“还在客栈,待翠娘醒来一起作为呈堂证供。”
  严煜见有机可乘,立刻说道:“翠娘没醒,你所谓的物证还在客栈,这能算什么证据?现在仅凭一个人证彩莲,就要与我儿对峙,这于理不合。京兆尹大人,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京兆尹钱达暗自心下感叹,瞧着朱宝贞这般行事,只觉其年轻气盛,做事未免有些思虑不周。哪有只带人证便要定案的道理,这公堂断案,需讲究真凭实据,方可令人信服。
  “朱大人,没有物证,翠娘又不能到场,这案子暂时确实难以定夺。要不,还是等翠娘醒了再告吧。”
  钱达说罢,朱宝贞面带犹豫之色。
  严煜见朱宝贞不说话,底气渐足,凑近朱宝贞跟前,压低声音说道:“朱宝贞,你可要想清楚了,为了一个烟花女子得罪户部,这绝非明智之举。更何况你还是高太傅钦点的状元,咱们也是师承一门,又何必互相折磨?不如你撤回此案,将此事小事化了,我严家出些银子,赔给那姑娘,你看如何?”
  朱宝贞依旧沉默不语,严煜见状,以为说动了她,又接着说:“以前那姑娘也是个一点朱唇万人尝的烟花女子,这种事情对她来说本就是家常便饭,她又哪里吃了什么亏?她不就是想要钱吗?我多给她些便是。”
  第49章
  朱宝贞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冷冷说道:“严大人,莫以过往定终身,翠娘已获新生,更何况女子之躯,非为玩物。如今她已脱离贱籍,乃是良家女子,清清白白,不容他人肆意诋毁玷污。这世道虽对女子诸多不公,但在我眼中,女子尊严贵比千金,不容践踏。陛下心怀天下苍生,护佑万民。我既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怎会放过任何一个大庭广众之下欺辱百姓之人?翠娘之事,铁证如山,我会如实禀报陛下,此事一旦查实,陛下圣明,定然不会轻易饶恕。”
  严煜听闻朱宝贞之言,心猛地一沉,面色瞬间阴沉他咬着牙恨恨说道:“看来你是全然不顾同门情分,执意要与我严家作对了。”
  事已至此严煜仍用高太傅压着朱宝贞,高太傅位高权重,他不信朱宝贞会无动于衷。
  朱宝贞微微垂首,眉头轻皱,片刻后缓缓开口道:“严大人,您且莫要如此说。念在你我同在高太傅门下,也算有同门之谊。我且给您留一线生机,我会在明日前去陛下那里禀报此事。您最好让严承栋主动认罪,您也尽快自行上奏,向陛下坦诚一切。陛下一向宽宏大量,必不会无故迁怒于您。”
  严煜眉头紧锁,脑海中瞬间浮现出皇上近来雷厉风行的手段。
  那齐忠之子齐明善,只因在宫中对皇上出言不逊,便被施以重罚,如今被打得遍体鳞伤,不成人形,仍在榻上苦苦养伤。
  齐忠也被其子牵连撤了辅政大臣和刑部尚书之位。
  一想到这儿,严煜不禁心有戚戚焉,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也知道朱宝贞此举是在给他机会,让他在这一日之内,好好思量,可这一步棋,究竟该如何走,他心中依旧充满了犹豫。
  朱宝贞说完双手抱拳,拱手作揖,“严大人,钱大人,待翠娘苏醒,宝贞定会携她再次前来击鼓鸣冤,届时是非曲直,自有公断。宝贞今日还有要事在身,便不久留了。”
  钱达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他心中暗暗叫苦,只盼着能速速将这尊不好惹的“大神”送走,以免再生事端。
  钱达亲自去送,直至朱宝贞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钱达视线之外,钱达这才转身匆匆返回。
  只见严煜依旧站在原地,眉头紧锁,沉浸在思索之中。
  钱达轻咳一声,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严侍郎,您看这事儿,可要去跟皇上禀明?”
  钱达心里也不免有些惴惴不安,事情发生后,百花楼的姑娘曾前来报案,却被他敷衍打发走了。
  现在朱宝贞替她们击鼓鸣冤,他生怕此事东窗事发,引火烧身。
  严煜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寒光,仿佛已然下定了决心,咬牙切齿地说道:“哼,送她们到阴曹地府,跟阎王告状吧。”
  钱达闻言,不禁愣住,呆立片刻后,呐呐说道:“这……这节骨眼上,若是再惹出什么事情来,怕是不妥啊。”
  严煜冷哼一声,脸上露出一丝阴狠的笑意,缓缓说道:“朱宝贞以为凭着证据就能将我父子扳倒,还天真地以为我只是在考虑如何应付陛下。可她万万想不到,我要让翠娘和彩莲,全都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我倒要看看,届时她上奏时,又能拿什么来给我泼污水。”
  钱达听了,心中暗暗吃惊,却不敢再多言语,只是默默站在一旁。
  严煜则是昂首阔步,带着一股阴狠杀气,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京兆府。
  此刻,朱宝贞已与郑宓一同进宫面圣。
  朱宝贞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皇上一一禀报。
  “陛下,事情便是这般模样。”
  赵祈听后,顿时龙颜大怒,拍案而起,怒骂道:“畜生!朕定要……”话到此处,便气得身躯微微颤抖,褚淳贤见状,赶忙站起身来,轻柔地为她顺抚后背。
  朱宝贞见状,连忙进言:“陛下息怒。微臣已告知严煜,限他明日前来奏明情况。他若果真是忠君爱民的好官,自会依言前来;若其心怀鬼胎,有所企图,亦必然会有所行动。”
  郑宓紧接着说道:“表姐,我已派人前去保护客栈众人安危,若有任何异动,即刻便可将其拿下,绝不让他们有机会为非作歹。”
  赵祈微微点头,沉声道:“你们做的很好,若他毫无举动,也无事。此桩案子,我将交给宝贞去审理。若是那京兆尹与严煜同流合污,定要将他们一并拿下,绝不姑息。唯有如此,方能让百姓心安,彰显朝廷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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