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左梨花眨了眨眼睛,心想:原来真能这么玩?
“你们。”左梨花嗓音清柔,像涓涓流水,大汉两口子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来:“人的钱欠着也就算了,怎么鬼的钱也要欠?人换不上还能宽限日子,鬼可不跟你来这一套。”
“什么鬼的钱......”女人话说一半,突然愣住,猛地转头看向垃圾桶。
那里,半截纸片静静地躺着,依稀能看到一只画着的眼睛,圆圆地瞪着,似乎在看她儿子。
女人一个激灵,再次望向大汉:“你究竟干了什么?!”
大汉脸都白了,说话有些不连贯:“大仙,这事说来话长,要不坐下,我们喝茶慢慢说。”
他们说话的时候,韩海儿已经来到了床前,掐大鹅似的掐住了僵尸鬼的脖子。
左梨花道:“不用了,我赶时间,我们救你儿子,你给钱。”
韩海儿抓着僵尸鬼,将它从床上扯了下来。
小孩呼吸肉眼可见变得平稳。
女人惊讶地“咦”了声,惊喜道:“大仙发功了?”
大汉迟疑了一下,不知道想了什么,咬牙道:“多少?”
好问题,左梨花不知道。
她下意识看向韩海儿,韩海儿将僵尸鬼撂在地上,抓着它的两根胳膊,左脚踩在它背上,居高临下地和它对视。
左梨花隐约觉得,他们似乎在交流。
显然没空搭理她。
这户人家一看就没钱,要多了人家拿不出来,要少了......她倒是无所谓,韩海儿会不会生气?
要是韩海儿生气,左梨花很确定,那个被踩在地上的,很可能会变成她。
左思右想之下,她将问题原封不动抛了回去:“你看着给吧。”
大汉和女人对视一眼,转身进了里屋。
“大仙,我儿子这是怎么了?被那东西附身了?”女人试探着问左梨花。
如果一开始还觉得她是骗子,但不过片刻功夫,自己儿子气也不喘了,烧也有些退下去了,再加上她本身对这事儿有七分信,便不再怀疑左梨花是假的。
左梨花也不知道怎么说,毕竟大仙不是她,想了想,她道:“差不多吧,只是欠债还钱,不论在哪个世界,都天经地义,之后你们烧些冥纸,态度虔诚点,弄点饺子线香什么的,烧的时候一定注明自己是还钱,连续七天,应该就差不多了。”
这当然不是左梨花想的,是照着韩海儿的话复述的。
念完自己都觉得神奇,韩海儿一个鬼,教人家怎么送鬼,这和蚊子教别人怎么有效驱蚊有什么区别?
女人忙不迭应下,大汉也走了出来,手里一沓钞票。
他有些拘谨地将钱交给左梨花:“大仙,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家拿不出很多,这些够不够......”
左梨花没这么收过钱,她这辈子没被钱难到过,也不知道这一沓是多少,不知怎么的就有些尴尬。
“这事儿注重的是心意......”她话到一半,突然顿住,而后道:“你是借东西,请小鬼的时候说的是’借‘,小鬼帮你做事,做的是个’给‘,现在结账,要说’还‘。”
大汉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呼喊道:“还钱!还钱!”
钱到左梨花手里那一刻,韩海儿手上使力,干尸鬼发出一声惨叫,消失在原地。
只是这消失不大干净,它似乎是被韩海儿大力捏炸的,炸得房间到处都是黑乎乎的气团,桌子,沙发,地板,除了床,哪哪都有。
察觉她的疑惑,韩海儿道:“这是没有消散的余怨,等这家人诚意到了,余怨自会散去。”
左梨花这就明白了,原来让他们烧纸钱焚线香,是这么个道理。
床上的小孩发出一声梦呓般的咕哝,呼吸却平稳了起来。
“退烧了,真的不烧了!”女人惊喜地都快哭了,看向左梨花的眼神炽热,和见到活神仙似的。
左梨花不敢邀功,赶紧告辞。
出去时候,和领回来时一样,由汉子送出去,走到庭院,左梨花顺着韩海儿的指引高喊:“还钱!”
庭院里那些黑团便自动散开,给左梨花让出了一条路。
左梨花看着这一幕,心脏砰砰直跳。
......她好像一脚踏入了个了不得的领域,而且再也回不了头了。
大汉看不到,听到大仙这么喊,也跟着喊道:“还钱!还钱!”只是这些黑气团子似乎并不买他的账,动也不动,任由大汉踏过,粘在鞋上,裤脚上。
送完大仙,回到屋内的大汉,一进门就看到自己老婆如临大敌地瞪着垃圾桶。
他心下疑惑,走过去一看,只见那片碎纸已然化成了黑灰,扑在垃圾桶底部,有种莫名的安逸。
大汉头皮发麻,道:“这垃圾桶不能用了,我去把它扔掉。”
“明天再扔吧,现在这么晚了,放在院子里一宿算了。”女人和觉得害怕,但是她更怕自己男人出去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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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左梨花和韩海儿并排走着,在韩海儿的指引下,往下一家走去。
左梨花忍不住吐槽——所以这个村子为什么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多少钱?”韩海儿问左梨花。
左梨花没这么数过钱,数地有点慢:“两千。”
韩海儿嫌弃地撇撇嘴:“你不行啊,怎么才这么点。”
左梨花:“?”咱俩去的,你确定就光我一个人不行?
第15章
顺着韩海儿的指引,左梨花来到一栋废弃小楼前。
月光下,墙壁断裂处清晰可见,墙皮脱落,周围满是烂砖碎瓦,鲜红的’拆‘字被喷在墙上,明晃晃地十分显眼。
左梨花看着四敞大开,摇摇欲坠的木门,踟蹰道:“进去之后我真的不会被卖在里面吗?”
韩海儿懒懒地抬眼皮:“少废话!”
“......”
左梨花扯着大衣,不情不愿地迈进去。
早知道就穿干练些的衣服了,这大衣拖拖沓沓,一不小心就染灰。
房子虽然破旧,格局却和方才那家差不多,因此,即使院子里杂草丛生,左梨花也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屋门。
一进门,被不知名物体注视的恐慌感一下子令左梨花精神紧绷起来。
她裹紧了大衣,身体不自觉往韩海儿身边靠了靠。
一股属于九泉之下的凉意侵袭而来,身体冷了,心却暖和不少。
“这里,怎么回事?”左梨花嗓音发颤。
太怪了,哪怕是和韩海儿同床共枕,也没有过这种每一个毛孔都在仿佛暴露在危险之下的恐惧感。
突然,她踩到个圆滚滚的东西,身体骤然失去平衡,像旁边栽去。
左梨花尖叫一声,闭上了眼睛,准备直面地心引地带来的痛苦。
然后她被一只冰凉的手扯住了胳膊。
她下意识以为是韩海儿,刚要道谢,胳膊上那只手力道不减,哪怕她已经稳住了身形,力道却还在增加,仿佛要将她的骨头生生掐断。
于是出口的道谢就成了痛呼。
“痛痛痛——!轻点轻点......”说着,左梨花转头去看,在看清身侧的东西时,瞳孔一缩,骤然噤声。
扶住她的哪是什么韩海儿,分明是一个不认识的女鬼!
女鬼皮肤泛白,披头散发,一身破烂虎皮豹纹连衣裙,脖子上有个断裂的口子,皮肉外翻着,像是橡胶被隔开,又被烧炙过后卷曲的模样。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左梨花,干瘪的瞳仁诡异至极。
左梨花眼里划过深深的恐惧,她没有大喊大叫,这一刻,她比路边的虫子都沉默。
她微微用力*,同时伸出另一只手,试图在手臂断掉之前,将手抽出来。
虎皮裙女鬼稍稍放松一瞬,而后突然发力,将左梨花两只手都禁锢在自己的手里。
突然的变故让左梨花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但是来不及思考,女鬼另一只手也摸索上了左梨花的胳膊。
和攀爬绳索似的,沿着左梨花的手臂不断交替换手,通过物理方法将自己和左梨花距离拉得越来越近。
左梨花不自觉后仰,耳朵里全是恐惧带来的嗡鸣。
随着动作,她视野扩大,眼前不再被虎皮裙女鬼占满,这才发现,自己面前竟站着五六只女鬼。
她们一个个蓬头垢面,衣着各不相同,但同样破破烂烂,脖子上也都有一道皮肉卷曲的裂痕,似乎是相同的死因。
韩海儿从身后扶住左梨花的背,上前一步,将左梨花拦进自己怀里,面无表情地和女鬼们对视。
左梨花被夹在中间,心惊胆战。
大约过了二十多秒,虎皮裙鬼放开了左梨花。
左梨花试着活动了下手臂,又酸又疼又麻,她发誓,她的胳膊一定有了几道青黑的印子。
韩海儿与几只鬼点了下头,便拎揪着左梨花的外褂,将她整个拎起来,进了黑洞洞的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