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爸爸!快,我小爸爸疯了居然打我!他肯定在外面有别的儿子了,呜呜呜呜……啊!”
  又挨了一下。
  薄听渊听见这话,两道浓眉不悦地皱起。
  他快步走来扶住温辞书,语气是与他本人极具攻击性的长相与冷漠的气质大相径庭,反常地温柔:“怎么动这么大气?”
  薄一鸣以为得救,连忙要蹿起来。
  保镖自然也是要松手。
  薄听渊冷冷丢下一句:“按好少爷。”
  四个字,就像是巨大的冰块冷冷地砸进湖水中,保镖下意识就继续按住。
  “嗷呜——”
  薄一鸣惨兮兮地发出哀鸣。
  薄听渊扶着温辞书坐在沙发上,抬手拿过一杯温水,喂到他干燥但柔软的薄唇边:“喝点水。”
  温辞书情绪起伏过于激烈,眼前一阵黑,根本看不清薄听渊的脸,只觉得一股子强大而冷冽的气息涌来,一下子包裹住自己。
  他没有推拒,就着薄听渊白净修长的手喝下半杯水。
  薄听渊镜片后的瞳眸,注视他小口小口抿着温水的细微动作。
  薄唇一点点地被水液浸染得湿润,透出粉嫩柔软的色泽。
  温辞书喝完别开脸,几缕黑色长发从耳边落下。
  薄听渊将水杯递给阿姨,抬手撩起他鬓角的黑发顺到耳后,扯了一个圆枕垫在他腰后。
  做完这么温柔的动作,他转身看向儿子,居高临下地开始脱西装,露出黑色衬衣。
  薄一鸣卖力仰头,神色不解地望着如一堵高墙般的大爸爸。
  他依旧是肆无忌惮地大声问:“大爸爸,你干嘛呀?快点让他们放开我啊!”
  温辞书也微微仰头,皱着眉看向男人高大的背影。
  随即,薄听渊丢开西装,弯腰靠近儿子。
  体格高大的男人在其他人眼中就像是一头凶猛的野兽,俯身靠向弱小的幼兽。
  “一鸣,你刚才说了什么?”
  一句话,让除了温辞书和薄一鸣之外的所有人,都感受到强烈的危险气息,所有目光都投向父子俩。
  “啊?”
  薄一鸣从小备受宠爱,心思活络却也简单。
  他对着天生冷脸的大爸爸露出个天真无暇且呆萌的表情,完全没嗅到话语之间的微妙危险。
  徐叔却是眼皮子狠狠一跳,想到小少爷口没遮拦的话。
  【小爸爸他肯定在外面有别的儿子了。】
  他正抬眼要去看大少爷反应,却正见他扯掉平底锅手柄上的白色手帕后握紧,抬高抡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利的声音刺入耳中,让本就在耳鸣的温辞书皱眉,扶着沙发往后倒。
  “二少?!”钟姨赶忙上前扶住他。
  “没,我没事……”温辞书缓了缓,惨白的脸色并不好看。
  薄听渊丢开小锅子,立刻对徐叔道:“请医生来。”
  说完,转身弯腰单手抱起温辞书。
  温辞书被他揽入怀中,侧脸无意识地靠向他的脸。
  薄听渊有一米九的身高,手臂修长有力,偏偏温辞书体态修长却纤细如修竹。
  他单手从温辞书的膝下穿过后,还能护住他的侧身,而另一只宽大手掌握在他肩头上。
  温辞书黑色的长发逶迤落下,仿佛绸缎披散在薄听渊有力的臂弯,与他墨黑的衬衣融为一体。
  薄听渊抱着人,踏上楼梯。
  他走得极其沉稳,温辞书都感觉不到丝毫震动,一直砰砰跳的心脏也奇妙地平稳下来。
  客厅众人都垂着眸。
  家里大少爷与温先生每一次一起出现,都是如此亲昵的姿态。
  他们本应该早就习惯,但奈何这一幕具有太强的视觉冲击力,因此大家还是自觉地“眼观鼻、鼻观心。”
  沙发上,薄一鸣哭得涕泗横流,眉目皱成一团。
  他从小含着金元宝出生,谁舍得碰他?
  今天可算是遭受人生第一大罪过——屁股开花。
  徐叔和阿姨们一拥而上,解开毯子,安抚起来。
  “小少爷别哭,大少爷让叫医生了,不会有事的。”
  站在楼梯转角的薄听渊,沉沉地吐出一句话:“我是让医生来给先生诊治。”
  稳重如徐叔,也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啊?”
  紧随其后,薄一鸣上气不接下气地嚎啕大哭:“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2章
  二楼,卧房。
  薄听渊温柔地抱着温辞书上床,妥帖地拉上被毯。
  他宽大修长的手掌拂过浓密的黑色发,镜片后如宝石一般的墨绿眼睛,注视着温辞书泛红的眼尾。
  “心脏很不舒服吗?”
  温辞书呼出一口绵长的气息,“没有。”
  心跳平稳的同时,他却因为想起原书的描述,浑身僵硬,神色一怔。
  书中,在温辞书心脏病过世后,原本就有某种隐疾的薄听渊不能接受事实,先是不允许旁人接近他的身体。
  温、薄两家父母的极力操持下,温辞书的遗体才得以按流程火化。
  当晚,薄听渊抢先一步,带着骨灰回到曾经举办过两人婚礼的法国庄园,从此闭门不出,成了一个古怪阴鸷的病人。
  亲生儿子薄一鸣都被拒之门外。
  随后两年,薄听渊患上严重解离症,终日活在温辞书在世的幻想中。
  在某一天清醒时,他在庄园的草坪上亲自挖出坟墓放下棺椁,抱着骨灰坛躺入。
  薄一鸣预感到那日要出事,却晚了一步,亲眼看到父亲饮弹自尽。
  温辞书不敢细想一幕幕的悲惨画面,情绪一时间极为滞涩。
  他慢慢地抬起薄红的眼帘,扫了面前的人一眼,确认他活生生地站在面前,又落下去。
  本就明显的双眼皮折痕,越发深刻,像是一把中式折扇,在顾盼之间,展开又阖拢。
  薄听渊感受到了他变化的细微情绪,却无从琢磨原因。
  温辞书张了张嘴,顿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更合适。
  十年共同生活,但他其实并不了解薄听渊。
  两人之间始终隔了一层茫茫的雾霾。
  以前他总是陷入某种低抑的情绪中,无法自主思考。
  现在他清楚了缘由。
  原书作者仅仅为了刻画薄一鸣而用寥寥数语,概括性地描述父辈的故事。
  毕竟,他们是反派一家。
  读者并不想要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温辞书垂眸思索间,纤长的睫毛在白璧无瑕的脸颊上落下凤尾般的影,眼帘带动轻影微颤,美得令人想要亲吻上去。
  薄听渊察觉到他今日似乎特别反常,有一抹罕见的“生气”。
  他主动问:“想说什么?”
  温辞书对视上他的幽绿眼眸,想起他还深爱自己到常人难以理解的地步,竟然还有些不好意思。
  他赶忙说起孩子:“我没事,你快去看看一鸣。小屁股肯定是痛了。”
  站着的薄听渊,看到他白瓷般的耳根处有了一抹红痕。
  他镜片后的眼眸划过一丝不解。
  “等医生检查过,我再下去。一鸣不碍事。”
  温辞书听他的中文,过度标准,但语气十分的刻板生硬,加上嗓音沉而冷,像是深潭下幽幽的一股水流。
  因此以前薄听渊一说话,总给他一种不近人情、高冷漠然、甚至不耐烦的印象。
  关键是薄听渊也从不说。
  哑巴吗?
  而他则对薄听渊的悉心照料,熟视无睹,像是个瞎子。
  说什么“先后爱”,不过是“盲婚哑嫁”罢了。
  温辞书暗自吐槽:
  哑巴配瞎子,谁听了不说一句“登对”呢?
  薄听渊看到他眉心蹙了蹙,似乎又有什么难以捉摸的小情绪,不禁也跟着皱眉。
  -
  卧房门外。
  一只小猴子动作夸张地捂住屁股,靠在房门外,委委屈屈地轻声:“钟奶奶,我小爸爸没事吧?陈伯伯他们怎么还不来?”
  陈伯伯,常来家里的西医,同行的还有一位姓林的中医。
  薄家大宅位于市中心,三到五公里范围内就有全国最好的心脏专科医院与薄家私人医院。
  医生带着助理从医院赶来,并不会太久。
  薄一鸣的话音刚落,两位医生已经抵达。
  徐叔上前问:“小少爷,要不要让林医生给你看——”
  薄一鸣急得瞪眼,示意保密。
  他只往里推门:“伯伯,你们快去看看我小爸爸吧。他……他被我气晕倒了。”
  大床上,缓过劲儿来的温辞书,淡声说:“爸爸没晕。”
  “哦!”薄一鸣没忘屁股的疼,避开大爸爸,跑到另一侧床边,拉住小爸爸的手。
  两位医生虽然是常来薄家,可是每次一进这卧房,见到孱弱却异常俊美的年轻男子,都感觉像是进了另一个世界,脚步、声音都不觉间放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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