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湛月清指尖一蜷,又想起来君羽书的话。
是周九接的拜贴,他也没和自己说。
周九的主子,终究还是谈槐燃。
“不去。”湛月清僵着声音说,起身转回自己的床榻里,一副要睡觉的模样,“让他走吧。”
纪鸿鹄点点头,穿上鞋,开了门,“他要休息了,你还是……!”
纪鸿鹄眼睛瞬间睁大了,看着面前的人,声音磕巴起来,连忙抬手行礼,“参见陛下!”
窗外明月高悬,月色下,谈槐燃一身黑色常服,不知站了多久,浑身布满雪粒。
周九默默退到了谈槐燃身后,“还请二公子……二公子睡着了吗?”
“没有,刚缩回去,”纪鸿鹄火速把湛月清卖了,“陛下是要见他吗?那我让他起来接驾?”
“你去隔壁院睡罢,叫着除了湛月清以外的人一起。”
谈槐燃没说话,依旧是周九在说。
东院本就是个四方院,四人各住一方,今夜也只是为了给湛月清打气才聚在一处。
纪鸿鹄还是有些怕谈槐燃的,当即猫着身缩回去,把自家大哥和百廷玉一起叫走了。
他一走,谈槐燃立刻进了湛月清的房门。
“陛下找他干嘛呀?”纪鸿鹄在自己房门口,看向纪墨玉和百廷玉,“这么晚了,陛下和他还有什么事要说?”
百廷玉眼神复杂的瞟了他一眼。
纪墨玉:“不知道,可能是想祝福他明天金榜题名罢。”
百廷玉:“……”
百廷玉真想揪着他俩耳朵大喊,你们要不想想脚底下的全屋地龙是怎么来的?
真当时忍冬良心发现了,给东院全修了一遍啊?
她忍不住问:“什么祝福要在大晚上说?”
“是啊,陛下也不早点来。”纪鸿鹄继续直男,“早点来还能蹭顿宵夜呢。”
百廷玉:“……”
算了,和你们说不通。
……
自从上次出宫后,湛月清就没回去过,反而是住了小半个月的东院。
谈槐燃以为他是为了更好的备考,也没在意,毕竟湛月清不在宫里,更方便他行事。
可如今——
房间里烛火幽微,小床上,蜷着一团身影。
谈槐燃皱起眉头。
他和湛月清熟悉到什么地步——湛月清用哪种睡姿,就代表了他哪样的心境。
蜷缩着睡,代表潜意识里没安全感。
谈槐燃心底毫无来由的咯噔了一下,轻轻解开榻边的挡板,坐了上去。
湛月清睡觉不老实,这张床是他特意唤工匠打的黄花梨木床,不如寻常床榻大,只够一个人大大咧咧的翻身睡着,床边四周都有高挡板,预防坠落。
但湛月清一蜷起来,这张床榻就凭空显得大了好多。
发生什么事了?谈槐燃敏锐察觉不对,拧起眉头。
难道……
“月清。”
他低唤一声。
那团被褥动了动,好似翻了个身。
房中烛光幽暗,这几日又学习压力大,湛月清沾床就有些迷糊了,声音软了软,“……嗯?”
好像有人叫他。
谈槐燃抬手碰了碰他。
“别扒拉我,”湛月清裹着被褥,蜷得更紧了,“我困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被褥被抽开了,骤然的失重感传来,湛月清醒了过来,还没反应过来面前便多了一股浓郁的木香气。
还有冰冷的雨雪气息,像数九寒天。
可紧贴着他的那颗心脏又跳得那么响,让人想起冬日里的汤。
“谈槐燃……”湛月清怔了怔,“你怎么来了?”
“你这么久不回去,我都等成望妻石了。”谈槐燃贴近他,咬住了他的嘴唇,“自然是想你了才来。”
唇间冰凉的气息传过来的瞬间,湛月清被冷得更清醒了,本能的道:“外面很冷吗?”
语气听起来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还是在关心他。谈槐燃心下松了一口气,指尖透过湛月清的睡袍,摸上那片毒纹,“是啊,好冷。”
湛月清绯红的睡袍被自己滚得乱糟糟的,他睡时又不爱穿中裤,谈槐燃的手摸上来的那一瞬,湛月清头皮都麻了一下。
“等等,”湛月清抓住他的手腕,嗓音哑了一点,“不准摸了……”
谈槐燃眉头微挑,“凭什么?”
湛月清僵了僵,脑海里又闪过了这些天里的种种顾虑。
“……君君臣臣,这样贴着,像什么样子。”
谈槐燃一顿,心跳忽然快了起来。
“我不想要凤印了,”这句话出口的瞬间,湛月清心跳也快了起来,他低着头,“……明天我让人还给你。”
谈槐燃神色骤然暴戾。
“为什么?”
第56章 杏林大比
湛月清看着他的模样,却没有畏惧。
正如君羽书所说,他当然知道谈槐燃要坐稳位置就必须心狠手辣,可他在意的从来不是谈槐燃的心狠手辣——毕竟他自己也并不算善人。
他在意的是他将自己排除在外。
他什么也不愿意和自己说。
有了凤印以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近了,又好像远了。
湛月清的思绪不由自主的会想到过去的谈槐燃,会开始在意谈明止、烛飞燕的话,会开始多疑、犹豫。
所以,没有就好了,他就不会总是走神,也不会去想谈槐燃到底喜欢的是谁。
可真的是凤印的缘故吗?
他似乎总是在逃避问题。
为何不同谈槐燃以死相逼一次?
如何才能让谈槐燃自己先说?
湛月清脑海里飞速转动,心跳也飞快,鼓起勇气,抬头看着谈槐燃,“就是不想要了。”
谈槐燃努力为他找借口,“也是,男人不能叫皇后,那你想……”
“你懂我的意思。”湛月清突然打断了他的话,“陛下。”
谈槐燃好不容易隐藏好的阴鸷瞬间卷土重来,脑海里开始隐隐作痛,猩红着眼睛,盯着湛月清:“为什么?”
为什么又要分手?
为什么?!
湛月清从他怀里钻了出来,继续看着他,“你为什么要拦截烛飞燕给我的信?为何要用我的口吻回他的信?”
“这件事不是过去了吗!”谈槐燃突然掐住了他的下巴,“湛月清,这件事我告诉过你!”
湛月清一呆,“什么时候?”
“我让你学批奏折,”谈槐燃盯着他,“奏折下就有那些信,你难道没看到吗?否则我为何不直接将那些信烧掉?”
湛月清:“……???”
湛月清脑袋上简直大写了无数问号,“你神经病吧!我那会都被你干得头晕眼花了、手都拿不稳毛笔了,我能看清什么?!”
谈槐燃瞬间抿唇,耳朵微红。
原本湛月清还有些奇怪,为什么谈槐燃行事如此缜密,为何不把那些信提前烧掉……敢情是因为这个?
“你你你真有病!”湛月清忍不住抬手指他,气得耳朵都红了,可心里却深深的松了一口气——
“这种事你下次要挑我清醒的时候和我说!还有,烛飞燕……”
他嗓音顿了顿,把后半句话吞回去了。
他原本想说,烛飞燕在我手里了,你要不要审。
可鬼使神差的,他没有说出口。
谈槐燃却已听不进去他在说什么了,他眼前所有的东西好像又连成了一片,熏炉在动,床榻也在动——
这熟悉的感觉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疯病又要发作,忽然起身,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喂!”湛月清追了上去,脸色迷茫,“你又跑什么啊!”
谈槐燃脚步不停。
湛月清咬牙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把熏炉盖子揭开了,作势伸出一根手指,“你停不停啊?再不停我把手放进去了啊!烧死我!”
仿佛检测到了什么危险讯息,谈槐燃瞬间止住脚步,转瞬回来,一脚把那熏炉踢出窗外去了。
湛月清趁机抓住他,抱住了,抬头看着他,软声撒娇:“干嘛啊?我明天要考试,你还要和我吵架呀?”
简直是恶人先告状!谈槐燃捏住他后颈,像在捏一只张牙舞爪又恃宠而娇的猫,气笑了:“到底谁先吵架?”
湛月清自知理亏:“啊啊啊啊啊——”
叫得他眼前的黑影散去了,那些东西也不会动了,谈槐燃眼前只有湛月清的样子,现在也只想捂住他的嘴。
“别叫了!等会嗓子疼!”
湛月清闭上嘴,抱紧谈槐燃的脖颈,双腿夹住了帝王的腰,脑袋在他胸前蹭,告饶道:“行行行我错了嘛……但是,但是,你给我个准话,你有背叛过我吗?他们嘴里面说的那个亡妻真的是我吗?”
这姿势危险得很,谈槐燃七窍生烟,又怕他摔到地上,不由得抬手托住了他的腰,咬牙道:
“当然是!我要是背叛了你、如果骗了你,那就天打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