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湛月清想了想,“你说周九啊?”
  周九右边鬓角有颗黑色的小痣,这是湛月清无意间发现的。
  “他还是叫周九?”君羽书眉头皱起,似乎觉得不对。
  湛月清敏锐眯起眼:“还、是?怎么,你见过他?”
  君羽书点点头,“我十年前见他时他就长这样了……”
  湛月清:“……”
  “……不过也可能是他那张脸显年轻吧,我看到他的时候太小了,兴许是我记错了。”君羽书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有点疑神疑鬼,“不提了不提了,你睡罢!明日我们一起去宫宴。”
  ——托他的‘福’,湛月清一夜没睡好,还梦到了许多奇怪的事,一会儿是现代,一会儿是白发苍苍的周九……
  甚至还梦到未来的杏林大比上,他被时忍冬骂骂咧咧的赶了出来,“朽木不可雕也!当初是老夫看错了你!”
  最后他灰溜溜的夹着尾巴走进了一个屋子,抬头便看见了抱着个崽、嘴角带着迷之微笑的谈槐燃——
  “没考上?没关系,过来摸摸我们的孩子……”
  湛月清鬼使神差的走进去,低头一看,那‘孩子’是条幼狼,朝他咧嘴一笑。
  湛月清活生生被吓醒了。
  他额间全是冷汗,整个后背都湿透了。
  这实在不是好兆头,湛月清扶着床榻,脑海里却又闪过梦境里他被谈槐抓着咬的画面,他想逃不了,好不容易从谈槐身下爬出来了,却发现榻边不知何时多了栅栏……
  真是活见鬼了。
  “……来人。”湛月清收回扶住床榻的手,擦去冷汗,“给我换个颜色鲜亮的被褥,别用玄色了。”
  下人领命而去。
  湛月清心有余悸,看向了不远处那身绯色的长袍……
  唔,今天应该会宣布婚约罢。
  那他就穿红色好了!
  *
  今夜的宫宴选在了皇宫里的玄清殿,此殿宽广精致,雕梁画栋,场中安置了足以容纳百余人的桌椅,为了雅致,还摆了不少的花盆。
  这场宫宴同往日里的不同,是为‘谢福宴’。
  每逢天子从善恩寺祈福归来,皆会摆上这样的排场,将每样菜都取一些,烧进祭台,来朝上天做个面子,当作‘谢福’。
  而受邀的大臣们则可带着妻女前来,互相认识。
  圣上还没来,殿中吵吵闹闹的,倒也没有平日里那般严肃。
  君太师带着妻子去了别处,会见旁人,君羽书便带着湛月清挤进了少年人的圈子。
  “去年好像四十来个吧,今日怎么这么多?”君羽书一身锦衣,有点疑惑的拽住一个半瘸少年,“学义,你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多人不?”
  吕学义比他小些岁数,前些天摔断了腿,现在被他一碰,连忙嗷嗷出声:“哪里就这么多人了?还有好几个大人都没来呢……哥!我嘞个亲哥啊,你别拍我腿……伤筋动骨一百天!”
  湛月清垂眸一看,这少年腿上果然打着绷带。
  这席得多好吃啊,摔成这样也要来吃?湛月清无奈笑了。
  他笑时并未收声,虽然很轻,但还是被吕学义听到了。
  “谁?谁笑我?!”吕学义当即警惕,左看右看,只看到了一张张少男少女憋笑的脸。
  吕学义今日穿了身淡粉色长袍,左腿却包得像个肿大的猪蹄,谁见了都觉滑稽。
  湛月清:“……”
  这是属顺风耳的?
  “你这狗样谁见了不笑?”纪鸿鹄笑嘻嘻的声音响起,像只大雁似的扑来又拍了下吕学义的腿,惊讶无比:“哟,还挺真!这次不是为了逃课了?”
  “胡闹,回来。”纪墨玉冷冷的揪回他。
  “他看着是真伤,”湛月清开口了,“鸿鹄,你别碰。”
  纪鸿鹄一听,立刻惊讶的抬头一看,“君二!你也来了?!”
  吕学义大抵真是顺风耳,敏锐听到他开口,当即张牙舞爪扑去,还以为是自己以前的玩伴,“就是你方才笑……”
  他扑了一半儿,发现是个生面孔,声音当即一转,“等等,你谁?!咱们京中十一子里何时多了个……啊啊啊你倒是扶我一把——”
  湛月清眼睁睁看着他倒在自己面前:“……”
  吕学义:“……”
  “你为什么不扶他?”有个少女呆呆的开口了,“他不是都叫你扶了吗……”
  “哎呀!”君羽书揪起吕学义,“这是我弟弟,君家君月清,前些日子才从庙里回来……”
  众人霎时一顿,数十双眼睛都看向了湛月清。
  湛月清浑身一毛。
  “就是那个蒙眼辨药绯衣带、把秦瑞踹得回家嗷嗷找他哥哭的那个君月清?”
  一道女声传来,只见一名玄衣紫钗的少女挤了进来,她伸出手拨开旁人,臂膀力量看上去十分可观——
  “我看看我看看……这就是廷玉说的那个小师弟嘛?”
  湛月清:“……”
  湛月清没懂自己怎么忽然成大熊猫了,他看着面前的少男少女们,没几个认识的。
  但粗粗一数,好像是有十来个人。
  京中十一子?
  “你是……”湛月清困惑的看着面前的少女。
  少女和他差不多高,身板看上去却比他壮实很多,令人十分有安全感。
  她揽住湛月清,像看到了什么香饽饽,“我叫薛钰,在松将院训练……听说你医术天赋很好?连时忍冬都收你为徒了,那你以后要不要考虑来做军医……”
  “喂喂喂!”纪鸿鹄拽住湛月清手臂,像是想把他抢回来,“他天赋那么好,就该留在京中,不能上战场,军医死得太快了,一茬换一茬的……师傅不会让他去的。”
  湛月清夹在中间,神色迷茫,有些左右为难,这都什么和什么?
  好在薛钰松了手,叉腰叹气,“罢了罢了……也是,京中才是好前程。”
  “这才对嘛,”纪鸿鹄成功夺回湛月清,哼道:“你也别找了,不会有高等杏林自请上战场的!哪个有能力的会放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去随军打仗啊……”
  “大雁儿,这你就错了……”吕学义抬起一只手指,“我跟你讲,也就是边关这些年安稳……否则哪有咱们这锦衣玉食的……”
  “陛下驾到——”
  太监凌厉的长喝响起,殿中瞬间鸦雀无声。
  这两个字仿佛什么镇定的咒语,所有人都各归各位,原本笑着的都不笑了,神情冷淡起来,撩袍跪着。
  甚至还有人微微发抖。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礼声震耳发聩,湛月清不由得也跪了下去。
  “免礼。”
  冰冷的声音从主位传了下来。
  众人这才纷纷起身入座,只是殿中的空气没方才快活了。
  太师府被安排在了前位,湛月清心跳莫名快了起来,抬眸看向王位上的谈槐燃。
  谈槐燃束着银色高冠,一身墨蓝烫金常服,俊秀的脸上神色冷淡,往那一坐,那冰凉的椅子看起来比原来又贵了一个档次。
  气宇轩昂嗷。湛月清心中默默想到。
  997:【你心率超过120了。】
  湛月清头发下的耳朵一红,“……闭嘴。”
  而谈槐燃看似面色冷漠,实则目光忍不住落向某个地方——
  【你喝符水中毒了吗傻逼,心率怎么飙150了?】001咬牙,【还有,你的人舌人心呢,怎么今日不攥着来?ooc了!】
  谈槐燃冷笑,并不管它,而是朝着众臣道:“朕今日归京时,听皇姐说,北边的雪灾停了……”
  湛月清方才还没见到长公主,闻言顿时在席间一看——
  谈符淡淡的起身,她的发髻上只插了一只金钗,穿了身玄色烫银袍,桌前竟站了只小鹰。
  “不错,想必是陛下祈福之功,有劳了,只是灾后恐生疫病,你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众臣一惊。
  也就只有长公主敢这样对暴君说话了。
  “皇姐认为,该派谁去?”谈槐燃却说。
  谈符眉毛一挑,“六部昨日便递了折子,挑了人选,陛下莫不是因贪图享乐,忘了瞧?”
  言语间尽是火药味。
  湛月清默默垂眸,心说不会吧,这么凶?那要是晓得她弟喜欢了个男的……
  “陛下这两日忙着祈福,舟车劳顿,哪来的时间看折子?”却是君太师说话了。
  “没时间看折子,倒有时间瞧美人图?”又有人开口了,“我可听说昨夜礼部为陛下挑了一批美人图呈过去,陛下看了半宿?可瞧上谁了?”
  湛月清一呆,更迷茫了。
  堂下众臣家的小姐也十分之迷茫,啊?没有啊?没听到有人给我们绘图啊!
  “假的。”君羽书见状悄悄和他咬耳朵,“以前长公主每次回来他们都要这么演一出,也不知到底在做什么……”
  湛月清微怔了下,那几人言语间已开始夹枪带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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