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他在赌,赌我与你的命数,可否有一日能贵极天下。”
  魏晓枫狠抽了口气,仿佛连指尖都在颤抖,他嫁给封越,从未想过这些,这是一条不归路,一旦开始便是你死我活。
  现在说什么害怕,想要退出,只会让封越心里有负累,无法放手去搏。
  不管怎么样,他只要无条件支持他便好。
  魏晓枫冲他勉励一笑:“你放心打头阵,我会在后方做好支援和后勤的。”
  封越失笑,揉了下他的头:“真乖。”
  *
  次日一大早,封越与陈国公一起去了宫了,拿了出京的手谕。
  临前,皇帝将他叫到了御书房,父子两静坐了会儿,相对无言。
  封越心里像是压着一块巨石,呼吸极重。
  其实这些年,皇帝对他不是没有父子之情的,只是没有那么多。
  若是没有遇到晓枫,他确实不懂,为何一个人可以偏心偏到这种程度。
  现在他懂了,也接受了这个事实。
  当然他永远不会成为他的父皇,他若真面临他父皇这般处境,他只会过犹不及。
  爱,本来就是偏心的。
  “去到广陵,照顾好自己。”
  “嗯,儿臣知道。”
  “你可怨父皇?”
  封越不由悲哀一笑,“一开始,有些怨恨,后来想通了,也就不怨了。”
  “你想通了什么?”
  “想通了,不属于我的东西,强求也无用。”
  皇帝欣慰地点了点头:“你能这么想,便是好的,去吧!去和你的夫郎好好过日子,希望你永不再踏入京中这是非之地。”
  封越起身,朝他拜了拜,“儿臣告退。”
  他转身离开御书房,离开这巍峨宫墙中,脚步坚定,眼神绝决,没有再回头。
  命运就像一刀看不见的裁刀,这一刀下去,便让他与过去彻底了断,走向了崭新、未知的未来。
  长长的两支队伍,浩浩荡荡一起离了京,出了城。
  “娘娘,这里风大,还是早些回宫去罢?”
  陈皇后披着件狐毛斗篷,站在城墙之上,风凌乱了她的鬓发,弱柳扶风的身姿在劲风的催折下摇摇晃晃。
  她眸光幽黯带着几分悲凉,只叹了声:“明月隐高树,长河没晓天。悠悠洛阳道,此会在何年。”
  直到两支队伍出城走了很远,陈皇后才转身回宫去。
  出城时,魏晓枫是高兴的,偏不坐马车,要和封越骑马。
  他骑马的技巧越发熟练,封越便由着他了,反正路途还遥远着,他骑累了,过了这阵趣味,定会自己上马车。
  出了京郊一百里地,他们在村庄附近扎了营,准备在此休息一晚再动身。
  封越与陈岁安去林子里打了野味,林中溪边拔了毛,满载而归。
  夜晚也是热闹,将士常年在外,有什么才艺都不藏着掖着,全都得上前露两手。
  只有在这种时候,人与人之间没有什么三六九等,尊卑贵贱之分。
  这也是让封越感觉最舒服之时。
  晚上几人立了个靶子,带着魏晓枫去学射箭了。
  封越在一旁看了许久,夜里视野受限,所以没什么准头,魏晓枫头几箭连靶子都没碰着。
  但一次比一次好,最后射了一支四环,给他高兴了半天。
  那些个小子连番拍马屁,王妃实在太厉害了!
  魏晓枫听着这些话,手臂酸得都快抬不起来,还想露两手给他们瞧瞧。
  要不是被封越强行拉走,他这双手明天得废。
  “阿越,你拉我作甚?我还要玩!”
  “你听话,明儿一早你就知道,我看你这双手臂是不想要了。”
  “我现在还好好的。”
  封越没依着他,叫来随行的女使给魏晓枫洗漱,便上了马车休息。
  魏晓枫心气难顺,哼哼了几声,躺在马车里翻来覆去,脑子里不断回味着射箭时的趣味,给他讲的技巧反复琢磨,然后再幻想自己连中十环。
  幻想到最后傻笑着睡了过去。
  封越陪了陈国公到很晚,祖孙俩总有说不完的话,临睡前,陈国公将一枚兵符郑重的交到了他手中。
  封越从小看着这些兵符长大,怎会不知这是什么?
  这是陈家军的命脉!
  “外祖?”
  “待有朝一日,千军万马为你所用,这万里江山皆在你手,生杀予夺听你号令!外祖等着你,有生之年,再诏我回归故土。”
  封越顿时涌上一阵酸楚,泪水一下涌出了眼眶,久久只是用力握着这兵符,几度哽咽不成声。
  “好!孙儿答应外祖,在您有生之年,定会迎您回归故土,安享天年!”
  “待明日天一亮,我们祖孙二人,便要各奔东西了。”
  “您要照顾好自己。”
  陈国公爽朗一笑:“你放心,外祖现在身子还硬朗着,再活个十七八年,绝对不成问题!”
  封越跟着破涕为笑。
  与陈国公聊了一宿,直到二更,封越先扶了陈国公,亲自伺候洗漱了一番,便扶他去马车休息了。
  等他回自己的马车时,天灰蒙蒙的将要亮。
  封越躺在魏晓枫身边,让他靠着自己,给他揉着双臂的肌肉,希望可能缓解酸疼。
  封越没醒来用早膳,睡梦中听到了号角声,下意识去摸身边的枪,猛地翻身而起,就要冲出去,帘子一撩才意识到,如今是太平盛世,他也没有在军中。
  随身的赵管家见他们王爷醒来,赶紧小跑着上前:“王爷,您醒了,现在可否用膳?”
  “我外祖他们呢?”
  “哦,陈国公他们刚走不久,比我们先一步,往西边走了。”
  封越跳下马车,牵过黑鬃马一路追了上去,陈家军的旗帜还在风中猎猎飘扬,封越朝着他们去的方向,大喊了声:“外祖!阿岁!一路平安,保重啊!!”
  “保重!!”陈岁安策马往回跑了一段距离,高扬着手里的旗子,表示他收到了他的祝福。
  封越落寞一笑,低呐:“保重……”
  *
  皇家别苑,司家兄弟已经在京中呆了半月有余。
  司明明显有些不耐烦,想着明日若皇帝再无旨意,便请辞回南昭去。
  司墨与他相反,一副悠哉闲适的模样,手里拿着自制的弹弓,拿着一钱袋的金珠到处弹。
  司明看不得他这纨绔样子,起身离开了屋,走进了院子。
  待他走后,司墨才收了弹弓,一身懒骨靠进软榻里,迷茫的瞪大着双眼,盯着屋梁发呆。
  自那小树林一别,便再也没见过他。
  若皇帝赐婚,他会答应么?
  司墨一阵烦闷,才刚坐起身便听到外头传来大太监尖锐的嗓音。
  “圣旨到!”
  司墨脸上一喜,猛地起身,整理了自己略显凌乱的头发与衣裳,尽可能表现庄重的走到了院子里。
  第43章
  “司明接旨。”徐保宝一脸喜庆, 宣读着圣旨。
  “朕闻贤侄熙兰郡王,今以弱冠才貌双全,品行端正,为成佳人之美, 连南昭之谊, 赐予南昭司明世子, 择吉日完婚, 布告天下, 钦此!”
  司明面上无喜无忧, 上前了两步,双手接了那明黄锦织, “司明, 领旨。”
  司墨呆滞在原地, 不敢相信刚才所听到的, 司明是世子,世子怎么会娶哥儿?
  不是他么?
  为什么不是他?
  见徐保宝要走,司墨冲上前不顾一切将他拦下, “公公, 是不是宣读错了?我哥是世子,皇上怎么会将一个哥儿赐婚给他?”
  徐保宝见他情绪激动, 挤出一个笑来:“咱们广陵王开了个先例,成就了一段佳话。这世事啊瞬息万变, 郡王何必拘于一格?我们应当摈弃偏见, 如今哥儿们进能同男子保家卫国,退能同女子宜家宜室。”
  说罢,徐保宝朝他行了个礼,带着宫人迅速离开了别苑。
  司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阔步上前夺走了司明手上的圣旨。
  “司墨,你放肆!”
  司墨没管他,霸道的打开圣旨逐字逐句看下来,与徐公公宣读的只字不差。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你疯了?连圣旨都敢抢!”司明愤怒从他手里将圣旨夺了回来,却见他失魂落魄,没有再与他争夺。
  “我不服!”司墨拦下司明,推了把他的肩膀:“你去告诉皇帝,你根本不喜欢熙兰郡王,你不想娶他!”
  “司墨,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司墨一脸悲愤与绝望,像个失去一切的小孩哭诉着:“我已经什么都不求了,哥,你把熙兰让给我吧?啊?我求你了!我喜欢他……”
  “你喜欢,就一定要给你吗?”司明近乎残酷的凝视着他,步步逼近:“司墨,你没有资格!一个一出生就克死母亲,给南昭带来灾难的人,能让你苟活到现在,全是因为祖母仁慈,你这辈子就安安稳稳当你的废物郡王,不要妄想任何东西,听懂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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