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之后, 皇后精神失常,将自己吊死在房梁上。德妃生下骁儿没多久,也开始失心疯, 发病时便总说先皇后日夜缠着她, 不得安宁,最终心力憔悴死于自己宫中。”
  “这之后过了两年, 我才入宫封后,这些我也只是听宫里嬷嬷说的, 封朝自幼就养在仁寿宫, 骁儿在四岁前一直是由宫里的嬷嬷和宫女带大,你父皇怜他,便将他寄养在了我的名下。”
  “虽然骁儿并非我亲生的孩子,可也是我一手带大的, 你和骁儿在我心中都是一样的。”
  封越听完心情十分凝重,失落道:“若是封骁因这帝位,想要谋害我的性命呢?母后,您也觉得是一样的么?”
  陈皇后抽了口气,瞪大着双眸看着他,“你怎会这么想?你哥哥不会的!越儿,你以前不是这样,是不是有人在你跟前嚼舌根了?”
  封越默了许久,轻啜了口茶,不再言论有关封骁的事情,只是说道:“年关将至,外祖在青阳城好几年未回京中,不知今年父皇可会将外祖召回京中过节?”
  前世便是在这一年,回京的途中遭遇了敌军的埋伏,外祖身受重伤,死在了半路上。
  这一世他绝不会再让悲剧重新上演。
  陈皇后失笑:“你这孩子,怎么现在竟是这般操心?以前你都不管这些事的。”
  “儿臣想外祖了,我如今回了京中,自是不能像在青阳城那般肆意而为,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会的,你父皇已经下了诏书召你外祖回京中过新元节呢!这会子国公府该是收拾起来了。”
  “是么?”封越表现得十分愉悦:“那我明儿便去国公府瞧瞧,看收拾得如何了。”
  用了午膳,封越又回了文渊阁,此时文渊阁那几个小老头儿正坐在一块儿讨论着什么。
  封越路过随便听了一耳,竟听到了一些他感兴趣的八卦。
  “若不是这王太川犯了这种事儿,王谭两家还不知要嚣张到何时!”
  “这叫什么?天欲使其亡,必先使其狂。”
  封越一脸无知与好奇,上前问道:“几位大人在说什么?听起来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封越当然是知道的,而且这事是他一手策划。
  王太川那人在京中嚣张惯了,强抢民女哥儿,又好赌成性,手里不知道折了多少人命。
  两日前,他在承欢阁玩死了一哥儿,那哥儿本是良家人,他看中了这哥儿貌美,丢了几两银子便抢了来,那哥儿不堪受辱,被玷污后自尽在屋内。
  王太川十分镇定的叫人将这哥儿尸体随便挖个坑埋了,封越又好心的帮他给挖了出来,尸体就摆在了王府门前。
  待王家发现时,门口已聚集了赶早集的群众。
  死者的家属和未婚夫闻讯赶来,情绪激动,差点就要与王家拼命。
  封越暗中让人保护死者一家,收集了这些年的受害者名单,撺掇他们去牙门告发王太川这些年的种种罪行。
  谁知这一查,出乎封越的意料之外,便查出承欢阁幕后的老板就是王家人,这些年他们靠承欢阁搜集了不少官员的把柄,贩卖朝中机密,才能如此横行霸道,目中无人。
  大理寺联合都察院顺藤摸瓜,将私卖盐引一事挖了出来,这次不知得多少官员落马,不过也正好能借着这些机会,铲除朝中蛀虫,整肃风气。
  刘文雍瞥了他一眼,朝他招招手,让他坐过来。
  “让你听听也无妨,也来分析分析。”刘文雍吃了口茶,说道:“今日早朝,有人上奏晋城盐商垄断一事,又暴露出官商勾结,以盐引作为买卖一案,牵扯甚广啊!”
  “之前用的是‘开中法’,要求商贾必须往边境输送军粮以此获得盐引,这其中能钻的空子太多,都转运盐使司王宗耀由户部左侍郎朱丛忆一手提拔上来,而这谭家长女又是王家大娘子,官商沆瀣一气,这其中利益巨大!”
  “谭家隆断了盐引,又控制了大部分往边境输送军粮的商队。如今朱丛忆与王宗耀等人收押在大理寺,联合都察院那边一起调查此案,又派钦差大臣前去晋城暗中调查谭氏。这几日要尽快想出盐引改革方案,制定新的规则。”
  封越联想到上一世解决的方案,便提醒了句:“如今国泰民安,这十年之内都没什么仗要打,也没必要和商贾以盐引交换军粮,打了这么多年仗,如今国库空虚,不如想些折中的法子,充实点国库。”
  刘文雍盯着他眼睛一亮,扶须道:“老夫也是这么想的,直接用真金白银换取盐引,晋城谭家的优势抵消,断了他与其他商贾垄断之路,也能让其他的商户发展起来,既充实了国库,又达到制衡之效,一石二鸟。”
  封越不忘做揖顺势拍了个马屁:“刘大人英明,父皇与大元百姓有您这般贤才,真是一件幸事。”
  刘文雍哪能不知道他在拍马?但又乐于听这些好话,笑了两声道:“王爷才是叫老臣刮目相看。”
  “殊华虽然在文渊阁呆得时日尚少,但幸得刘大人指教,受益匪浅,刘大人当得一声先生,不知可愿收殊华做学生?”语落,起身规矩地朝他拜了一拜。
  刘文雍眸光深沉打量着封越,也未多想,起身扶过封越,说道:“王爷谦逊有礼,思维敏捷,有这样的学生,也是老夫之幸。”
  封越眉眼舒展,日后有了文渊阁这几个两朝元老的支持,夺储的机会便大大提升。
  他当即倒了茶,恭敬递给了刘文雍:“先生请喝茶。”
  “哈哈哈,好!”刘文雍高兴接过封越的茶,畅快喝了口,说道:“事也议完了,我和这几位大人拟议批答,整理盐引改革文书,你若是看这些文书烦了,也可随意翻阅书架上的书籍看看。”
  “好的先生。”封越从书架找了几本兵法翻阅。
  申时一到,文渊阁的大人们便开始收拾公案准备回家。
  封越慢悠悠地收拾着桌案,心想着虽说是拜师了,但也不能这么草率,还是得改个时间,正式登门拜访,送些拜师礼的。
  *
  魏晓枫上午跟着父亲从通判府署出来,只见大街上好多牙门和侍卫穿梭,街上的百姓也比平时少了许多,一副人人自危的景像。
  魏晓枫心慌的放下了车窗,扭头看向一脸严肃的父亲,问道:“爹,街上怎么那么多官差?”
  “你问这些做甚?”
  “我就是有些好奇。”
  魏辛河撇嘴:“你是该管的不管,该学的不学,尽问这些与你无关的闲事。”
  魏晓枫一口气提上来正要反驳,转念一想没甚么必要,把他惹恼了免不得又要挨揍。
  “哦,对了。”
  “啊?”
  “朱家被查了,日后朱家那个小哥若来找你,就不要再见了,免得给咱们魏家招惹上麻烦。”
  “朱家也被……”魏晓枫瞪大着双眼,惊魂未定,好在朱依已经嫁了人家,否则免不得要吃苦吧?
  “如今局势混乱,这几日你便不要出门,听明白了?”
  “知道了。”
  那晚,魏晓枫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虽说他和朱依只是表面要好,他可能从来没有将自己当成朋友,可毕竟从小到大他身边就这么一个玩伴。
  那天从他家中跑出来,他便知晓,他和朱依大概一辈子也没办法做朋友,但心里也是希望他能好的。
  他翻了个身,捏着手里的白玉小兔,轻叹了口气:“这日子何时能是个头啊?”
  如同关在笼中的鸟儿,不得自由,连命运也无法左右。
  突然,窗门被叩响了几下,他以为是风吹的声音,等了会子又被叩响,他才觉得不对劲儿。
  “谁?”
  窗外映着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魏晓枫觉得有些眼熟,裹了被子挪着小步来到窗前,打开窗户的一瞬,那人就势抱臂趴到了窗台上,银质面具将他的脸覆盖得严实,露出的那双眼,如晦暗的夜中最明亮的星辰。
  “阿越哥哥!”魏晓枫察觉自己太大声,一把捂住了嘴,好在没有惊动守夜躲懒的下人,这才压低着嗓音问他:“你怎么进来的?”
  “翻墙进来的。”
  “你……你不怕被抓呀!”
  “外头真冷,能让我进去坐坐吗?”
  “这,这不太好吧?”
  “我不会做什么,就是来看看你,进屋坐一会儿就马上走。”
  魏晓枫犹豫再三,又不忍心他在外受冻,迎着他恳切的双眸软下了心肠,“那你进来罢。”
  他开门将封越放了进来。
  屋内的炭火已经烧得不旺了,守夜女使也未来添,屋内其实也没暖和多少。
  魏晓枫抖如筛糠,抱紧着厚实的棉被坐在杌子上埋着头盯着快熄的炭火发呆。
  封越其实并不觉得冷,又或者说经历过北川那种极寒天气,这点寒气都不提一值。
  他装模作样的伸出手烤火,抬眸打量着沉默的魏晓枫,看得出来他有些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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