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祝颂声没说话,把蒋一澄的包丢出去后坐在了沙发。
  她看着蒋一澄一样一样把东西捡回来,有些已经沾了灰。蒋一澄把被子放到了房间,惊魂未定地看着祝颂声。
  “你不要哭,你在我心里很重要,没有你我活不下去的,不要丢下我,求你了,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做的,对不起,我不会再这样了,你相信我吧。”
  哭?祝颂声擦了下眼泪,她居然为了这种事哭,她应该在芮文牵她手的那天当着蒋一澄的面给芮文一巴掌才对。
  蒋一澄给祝颂声递纸巾,祝颂声不接。
  蒋一澄用力揉着纸巾,“你为什么不能和我站在一边呢,你不是我的朋友吗,你是知情这件事的,我们之后一起骗她从她那里拿钱不好吗,我求求你不要把事情说得好难听,我给你拍的照片你都很喜欢,那不是裸照,是你的生活照,我没有发给男人,我发给她的任何一张照片都是可以发在公众平台的。”
  祝颂声听了后扯了扯嘴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以后继续吃药吧,有病不吃药伤害自己又伤害别人。”
  “我会吃的,你不要说得那么严重,我这样做是想攒钱送你相机,我已经下单了。”
  “那你退了吧,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祝颂声身体还在发抖,但可以做到冷静地说出接下来的话,“既然你这么缺钱,缺到卖了你自己还不够还要卖朋友,这房子你住吧,以后不用出去卖了家里就能接客。”
  蒋一澄动了动嘴唇,双眼无神地望着祝颂声,只流下眼泪。
  祝颂声也在哭,天啊,她真想今天就回国,她蠢死了才来日本,她是为了什么来日本。
  她们谁都没有说话,从下午干坐到晚上,室内从昏暗到彻底漆黑一片。
  祝颂声哭够了,想站起来去开灯,她刚有动作,一具冰凉的身体拥住了她。
  蒋一澄双臂环着她,“不要哭,我不逼你了,不管你信不信,让你伤心不是我的本意,我会搬走的。”
  祝颂声没说话,她推了下蒋一澄,没推开。
  她不是谁的拯救者,无力承担别人的人生,现在蒋一澄不是她的朋友了,她不想管蒋一澄了。
  蒋一澄抱了祝颂声好一会,离开了她们的家。
  第二天祝颂声出了趟门,再回家时发现蒋一澄的所有东西都不见了。
  此后,她再也没有见过蒋一澄。
  彼时学期将要结束,祝颂声暑假回了檀城,单论心情的话,她不想回日本读书了,可选择是她做的,她希望善始善终。
  接下来的日子祝颂声自己生活,蒋一澄不在后,2ldk的房子显得空旷,她不怎么社交,闲时自己到处晃悠,偶尔和中国同学一起吃饭,也偶遇过自己的关注者,问她为什么不更新了。
  “没什么兴趣了。”她这样说。
  她的账号之一因为转发评论了敏感的社会事件被禁言半年,这件事让她掉了些粉,不知道被推流到哪里去了,一群人发私信骂她。
  她不在意,其它平台的号还在,可少了发内容的动力,没有什么想在公众平台表达的。
  留学生活快要结束时,祝颂声对自己还算满意,最起码,她可以一个人生活了,如果不这样想的话,她怀疑她也要吃药了。
  十一月末,“k”通过手机号搜到了她的微信,验证消息里写道: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我姐姐死了,你这个杀人犯,你把我姐姐害死了。
  噩梦从这一天开始。
  第28章 这是你放任自己变成这样的理由吗
  刚开始,k是能好好说清楚事情的。
  [我姐姐死了半个月了,害死她的人压根不知道,你昨天还去迪士尼玩,可不可笑?]
  五雷轰顶,巨大的冲击面前,祝颂声暂时作不出任何回应,她看着k发过来一条条信息,辱骂的话、新闻链接、许多个视频。
  新闻标题耸人听闻,祝颂声想象不到这些词会和蒋一澄有关系。
  【榆大美女高空坠楼,一尸两命为爱殉情】
  她指尖发麻,缓了许久点进去看。十一月有女生在榆大图书馆八楼坠楼,因为坠楼的位置离考研自习室近,许多人猜测与考研压力有关,后来校方出来辟谣女生并非榆大学生,网上流传是外校女生为爱殉情,一时众说纷纭,无良媒体写标题时怎么有噱头怎么来。
  蒋一澄跳楼了。
  这个事实在祝颂声看到被打码的图片时被迫得出,怎么会这样……她只是和蒋一澄不是朋友了,从来不希望蒋一澄去死。
  k发来的视频里有一个是未经打码的现场视频,祝颂声看到小图时胃部一阵痉挛。
  [你这个杀人犯,你为什么要给我姐姐制作跳楼的视频,你是邪/教吗,你做的事情和恐怖分子有什么区别,她本来就有精神病,你为什么要诱导我姐姐自杀?]
  [我姐姐把你当最好的朋友,你们的事情我全部知道,你和她去日本前说会互相照顾对方,结果你赶走她,根本不管她死活]
  k发过来祝颂声请人制作的视频,还有许多祝颂声和蒋一澄的聊天记录,似乎是拿到了蒋一澄的手机。
  眼泪已经糊了满脸,最后一张照片,是蒋一澄写在备忘录里的道歉信,祝颂声只看了开头几行字便接受不了的把手机关机了,在滔天的恐惧下呕吐出来。
  蒋一澄来日本的学费是祝颂声出的,闹掰后,祝颂声不是没有想过蒋一澄该怎么办。
  可芮文的家境比她还要好上许多,她能看到的聊天记录里,那一个月,蒋一澄收了两次转账,一次八万,她不知道蒋一澄一共拿她照片卖了多少钱。
  十六万远远足够下半年在日本的生活,祝颂声想起这笔钱就痛心,如果蒋一澄问她要,她会想办法给的,可蒋一澄非要用这种方式。
  她不清楚后续发生了什么事情,蒋一澄怎么会选择回国自杀。
  再点进去制作的手书,祝颂声感到莫大的讽刺,深刻看透了她的无能,她尚且不能掌控自己的人生,是从哪里以为自己可以照顾得了蒋一澄的?
  为什么蒋一澄停药的时候她不阻止?为什么看到蒋一澄带着伤回来时她从不过问?
  她以为这是那个圈子的文化,以为不过问是一种亲密,代表她可以接纳蒋一澄的所有,也许,还因为她同样对此感觉茫然。
  她不成熟,没有办法处理这样复杂的问题,任何一个比她正常的人都会更谨慎地对待精神病人,而她一无所知。
  她还自以为好心地给蒋一澄做了手书安慰她,蒋一澄的妹妹因此说她诱导蒋一澄自杀……
  那个所谓考研去世的朋友到底存在吗,蒋一澄说话经常不自觉地撒谎,总是有许多自相矛盾的地方,祝颂声和她待久了渐渐习以为常,没有多想。
  她到底是被冤枉了还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她自己分不清楚了。
  三天里,她夜夜失眠,不敢回复k一个字。
  和蒋一澄闹掰后,她曾把所有和蒋一澄有关的照片都删除,又在快要彻底抹去时一张一张从最近删除里找回来。
  她不想吃饭,不去上课,只在家翻看每张照片,看到视线模糊,等待蒋一澄出现在她梦里。
  此时,早已拉黑删除的芮文通过她的微博号给她发信息,一张选购道具的照片。
  [你想试试吗?]
  这种时候,悲哀早已压过了愤怒,为什么要问她啊,是从哪里判断出她可以被玩弄的?她不是,她不喜欢,她讨厌这些!
  一直以来,她都有些害怕芮文,第一次见面时,她已经觉得芮文看上去很凶了,芮文看人的眼神能从别人身上剜下肉,再加上蒋一澄有时回来身上带着伤,她压着内心深处的恐惧。
  芮文还在蒋一澄在场的情况下在餐桌下牵她的手,毫无底线,连蒋一澄的心情都不顾。
  以她的性格,照片的事情她一定会去找芮文闹,可实际上她只有和蒋一澄闹掰的那天骂了芮文,不敢跟芮文见面,连芮文要用照片来干什么都忘了问。
  祝颂声明白自己在这件事上懦弱,可谁知道去找芮文会发生什么,芮文定居在了日本,比她对这个地方熟悉得多。
  她忍着恶心回复:你知不知道一澄自杀了?
  [知道啊。]
  对面很快回复了三个字,那瞬间,祝颂声心如死灰,牙齿打颤发冷,她从没有见过这样无视别人死亡的人。
  芮文才是真的刽子手。
  她突然特别恨自己。
  蒋一澄说的对,她为什么不选择和蒋一澄的站在一边,蒋一澄明明是她的好朋友。
  如果蒋一澄事先告诉她,和她商量,她在知情的情况下是可以同意她的好朋友把她的照片卖给她的女朋友的。
  还是主人?
  ……
  芮文和蒋一澄到底是什么关系她自己和蒋一澄又是什么关系,这中间的底线在哪里,亲密无间的边界在哪,好混乱,她对许多事情失去了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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